縣衙甬道上,上演著一出荒誕至極的“傷員大遊行”。
江書畫、杜修武打頭,身後跟著一群“傷勢各異”的官吏衙役。
他們或拄拐、或吊臂、或包頭,繃帶纏得煞有介事,雪白乾淨,莫說血跡,連一絲煙熏火燎的汙跡都欠奉。
臉上、官服上更是纖塵不染,哪有一星半點從火場浴血奮戰歸來的模樣?
大部分人嘴角還噙著若有若無的戲謔笑意,眼神裡充滿了“你能奈我何”的挑釁。
這拙劣的表演,瞎子都看得出來。
秦昊見狀,索性停下腳步,負手而立。
平靜地注視著這群“救火英雄”蹣跚而來,麵上波瀾不驚,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醜。
但他身後眾人的反應,卻將這荒誕劇襯托得更加鮮明:
梁輔升眉頭緊鎖,幾次欲言又止,強壓著嗬斥的衝動,最終選擇沉默,目光中滿是鄙夷。
排風依舊冷若冰霜,仿佛周遭一切與她無關,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
冬梅貝齒緊咬下唇,俏臉含霜,一雙杏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吳起左手緊握腰間刀柄,指節泛白,右手攥成鐵拳,肌肉虯結,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死死鎖住江書畫,隻待秦昊一個眼神,便要暴起!
謝金寶歪著嘴,一根狗尾巴草在齒間嚼得咯吱響,斜睨著對麵,時不時“呸”地啐一口唾沫星子,滿臉的譏誚和不耐煩,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嘟囔:“姥姥的,真把爺爺們當棒槌糊弄呢?!”
武衛國則是一臉看猴戲的興奮,嘴角咧到耳根,仿佛在無聲呐喊:“快看快看!這幫傻鳥要倒大黴了!”
江書畫原本篤定,秦昊即便看穿,礙於官場體麵和“體恤下屬”的名聲,也會主動上前假意慰問幾句,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他連“痛苦呻吟”和“感激涕零”的表情都準備好了。
然而,他失算了。
秦昊不僅沒動,反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靜靜矗立。
他身後的隊伍也隨之凝固,形成一道沉默而充滿壓迫感的屏障。
雙方隔著數十米的甬道,陷入詭異的僵持。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一方靜如淵嶽,一方“傷兵滿營”。
誰先動,誰便輸了氣勢。
起初,江書畫身後的“傷員”們還努力維持著戲謔的笑容,享受著給新縣令下馬威的快感。
但隨著時間流逝,秦昊那深潭般的平靜目光,如同無形的巨石,沉沉壓在每個人心頭。
嘴角的笑意僵住了,眼神開始閃爍,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無聲的威壓,比任何嗬斥都更令人窒息。
杜修武額角的傷疤抽動,忍不住湊近江書畫,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江……江大人,這……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啊?那姓秦的……”
江書畫強作鎮定,壓低聲音嗬斥:“慌什麼!他不來,我們也不動!耗著!看誰耗得過誰!我們可是‘傷員’!”
杜修武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陰險:“姐夫高見!他要是沉不住氣,敢出聲訓斥咱們怠慢,咱們就立刻躺倒一片!滿地打滾!哭爹喊娘!看他怎麼收場!到時候,一個‘苛待忠勇負傷屬吏’的帽子扣上去……”
江書畫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弧度,無聲地點了點頭。
秦昊哪有閒心陪他們玩這幼稚的“木頭人”遊戲?
他目光微轉,落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謝金寶身上,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聲音平淡無波:“謝金寶。”
“末將在!”謝金寶精神一振,狗尾巴草“噗”地吐飛老遠。
“去問問,”秦昊的目光依舊落在對麵那群“傷員”身上,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對麵堵著路的,是哪來的宵小?光天化日,聚眾持械,意欲何為?”
“得令!”
謝金寶心領神會,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他肩膀一聳,那柄沉重的鬼頭刀便扛在了肩頭,邁開大步,一步三晃,帶著一股混不吝的痞氣,徑直走到江書畫等人麵前三步開外。
“呔!”
謝金寶猛地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震得對麵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他手中鬼頭刀“唰”地一聲橫在胸前,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一雙銅鈴大眼凶光畢露,聲若洪鐘:
“哪來的狗雜碎!堵在官衙要道,手持凶器賊眉鼠眼!可是想刺殺我家秦大人?!”
這一嗓子,嚇得江書畫等人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
再看謝金寶那凶神惡煞的模樣,以及那把寒光閃閃的大刀,不少人腿肚子都開始轉筋。
江書畫更是氣得眼前發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心裡破口大罵:“混賬東西!老子穿著官服!你眼瞎嗎?!”
可麵對這明顯不講道理的莽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他強壓著幾乎要衝破天靈蓋的怒火,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本官乃淇縣縣丞江書畫!攜縣衙官吏,特來……迎接秦大人!並非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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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謝金寶故意拉長了調子,歪著腦袋,用刀尖挨個點著眾人,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和鄙夷。
“迎接大人?就你們這群歪瓜裂棗,老弱病殘?還他媽個個掛彩?騙鬼呢!既然是迎接,為何不上前拜見?杵在這兒裝死屍嚇唬誰呢?!”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江書畫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