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漕運大道沉悶的土塵,在葉清崖帶領下,秦昊二人拐進一條相對喧鬨些的街道。
最終,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庭院門前。
這“忠義堂”的駐地,大大出乎秦昊預料。
他原想,一個掌控部分漕運的幫派,駐地縱使不富麗堂皇,也該是窗明幾淨、頗有氣象。
然而眼前這座宅院,灰牆斑駁,門楣簡樸,其尋常程度,連稍殷實些的商賈私宅都頗有不如。
門口守著兩名勁裝漢子,腰佩短刃,目光警惕。
見葉清崖歸來,立刻上前抱拳,動作乾脆利落:“參見幫主!”聲音低沉有力。
隨即上前,熟練地接過幾人的韁繩。
葉清崖利落地翻身下馬,待秦昊落地站穩,伸手一引,動作颯爽:“秦老板,請!”
秦昊微微頷首,跟隨葉清崖踏入院門。
目光所及,院內景象更是印證了他的觀感。
“這裡就是貴幫忠義堂?”
秦昊一邊隨意踱步,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
語氣平淡,聽不出褒貶。
外門普通,內裡更是簡樸得近乎寒酸。
三進的院落空闊異常,除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和一間孤零零的石亭,再無甚景致。
幾間廂房門前隨意堆放著漁網、破損的農具等雜物。
幾個衣衫打滿補丁的幼童正在追逐嬉鬨,清脆的笑聲在空曠的院子裡回蕩。
與其說是一幫之主的駐地,不如說更像一個擁擠但有序的大雜院。
秦昊這平淡無奇的一問,卻刺激到了壯漢的神經。
他臉色瞬間漲紅,脖頸青筋微凸,怒哼一聲,聲如悶雷炸響:“哼!我們忠義堂若是為求發財享樂,何至於龜縮在此,落得這般光景!”
“齊猛!”
葉清崖一聲輕叱,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壯漢的怒火。
她轉向秦昊,神色坦然,引著他走向正中的“聚義廳”,聲音爽利:“地方粗陋,讓秦老板見笑了。”
秦昊的目光在齊猛那張因激憤而扭曲的臉上停留一瞬,依舊平靜無波:“葉幫主客氣了。質樸之地,自有其筋骨。”
分賓主落座,有幫眾奉上粗瓷茶碗,茶水寡淡。
葉清崖抱拳,眉宇間帶著幾分無奈:“秦老板莫怪,堂中兄弟多是窮苦出身,性子耿直火爆,若有衝撞之處,葉某代為賠罪。”
秦昊擺擺手,目光沉靜:“葉幫主言重。聽齊堂主所言,貴幫似乎……與尋常江湖幫派不同?”
葉清崖輕歎一聲,那歎息裡帶著沉甸甸的重量:“說是幫派,不過是幾百號苦命人抱團取暖,求個活路罷了。除了在碼頭給人扛包卸貨,掙些力氣錢,也就靠著二十幾條破船,在河道上跑點小買賣糊口,並無旁的營生。”
她話語直白,毫無掩飾。
秦昊心中了然,這運作模式,倒類似後世的勞務公司。
“那漕幫呢?又是何等情形?”
秦昊順勢切入核心。
提及漕幫,葉清崖眼中寒芒一閃,聲音也冷了下來:“他們?與我等天差地彆!幫主秦是非,手下豢養著五百多號亡命徒,儘是打手!他們不事生產,專靠強取豪奪。掌控著一百多條大船,碼頭上八成的漕運生意都被他們把持!要價奇高,動輒殺人越貨,無人敢惹!”
秦昊眉峰微蹙,指尖輕輕敲擊著粗糙的桌麵:“如此蠻橫,竟還有生意可做?”
“秦老板有所不知,”葉清崖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冷笑,“淇縣除了金水湖,還有一處命脈——鹽田!那是供應永安乃至部分外地的官鹽產地!漕幫仗著背後有人,實際掌控了鹽運!誰敢不從?誰敢不用他們的船?這淇縣的命脈,等於被他們扼在手中!”
她的話語帶著切齒的恨意。
“鹽田?”
秦昊不動聲色地重複,眼角的餘光掃向侍立身後的吳起。
吳起眼神驟然銳利如鷹,微微頷首,將“鹽田”二字深深刻入腦中。
“正是!”葉清崖憤然拍案,粗瓷茶碗裡的水都濺了出來:“有此鹽田,本應是淇縣百姓之福!可那秦是非,打著‘保供永安’的旗號,囤積居奇!硬生生將鹽價炒得比外地貴上一倍不止!多少百姓吃不起鹽,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