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見狀,也放下了筷子,目光沉靜地看向方錦雲。
“怎麼了?”
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方錦雲輕歎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撚著絲帕一角:“原不想拿這些瑣事擾了大人雅興……既蒙大人垂詢,奴家不敢隱瞞。”
她示意小翠為秦昊續上熱茶,這才娓娓道來:“不瞞大人,奴家在這金水湖原有幾條漁船,平日裡捕撈些魚蟹,供給自家酒樓和城中幾家相熟的鋪子,倒也勉強維持。隻是……”
她眸中閃過一絲痛色與無奈:“前些日子,漁船遭人打砸,船工被驅趕恐嚇,湖上營生徹底斷了。沒了這新鮮水產的招牌,店裡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成了大人方才所見的光景。”
秦昊恍然:“原來如此。難怪偌大酒樓門可羅雀。”
“奴家此來淇縣,正是為了此事。”方錦雲頓了頓,眉宇間的愁雲更濃:“隻是……對方此次是鐵了心要獨占整個金水湖,寸步不讓。奴家多方奔走,幾番交涉,都……”
她搖了搖頭,未儘之言裡滿是無力感。
秦昊劍眉微蹙:“又是漕幫?”
方錦雲微露訝色:“大人已知曉他們?”隨即恍然:“是了,大人如今是新區節度使、淇縣代縣令,自然要與此地勢力打交道。”
秦昊點頭,沉聲問道:“他們行事如此跋扈,難道連令尊方大人的麵子也不顧了?”
在他想來,戶部高官的女兒,地方幫派多少要忌憚幾分。
方錦雲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帶著苦澀的自嘲:“秦大人以為,奴家一介女流,能在淇縣立足,全仗家父蔭庇?”
秦昊微怔:“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方錦雲微微搖頭,聲音輕緩卻堅定,“這間‘同慶樓’,是家母的嫁妝。家母出身……微寒。奴家在此地經營,靠的是舅舅照拂。”
她點到即止,但秦昊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來是她母親當年因出身不高,娘家便以這酒樓產業作為嫁妝,既為撐腰,也為女兒留條後路。
母親死後就直接轉手成了方錦雲的產業,她不想連累父親自打理也理所當然。
“原來如此。”秦昊恍然:“你舅舅是淇縣商賈?”
“正是,”方錦雲頷首,“淇縣糧商馬長風,便是奴家舅父。”
秦昊默默將“馬長風”這個名字記下,隨即追問核心問題:“方才姑娘說漕幫欲獨占金水湖。據我所知,金水湖水域,大半歸屬縣衙管轄,他們何來如此大的權柄?”
此言一出,方錦雲看向秦昊的眼神變得極為古怪,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同情。
“怎麼了?”
秦昊心中升起不祥預感。
“大人……難道不知?”方錦雲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就在數日前,縣衙已行文,將金水湖漁業、航運之權,全數……移交給了漕幫打理。”
“什麼?!”
秦昊瞳孔驟縮,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從心底竄起!
昨日才風塵仆仆抵達淇縣,今日便得知自己治下的核心資源已被前任拱手送人!
他強壓下翻騰的怒火,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我也是……昨日才到任。”
“難怪……”方錦雲眼中同情之色更濃,輕聲道:“看來大人此番建設永安新區,前路……荊棘遍布。”
秦昊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口鬱結的濁氣緩緩吐出,聲音恢複了表麵的平靜,卻帶著金石般的冷硬:“意料之中,若無這些魑魅魍魎,反倒奇怪了。”
他迅速收斂心神,不願在方錦雲麵前過多流露情緒:“罷了,今日難得重逢,暫且不提這些掃興之事。”
方錦雲也識趣地舉杯,臉上重新漾起溫婉笑意:“今日得見大人,奴家心中歡喜。隻可惜大人公務在身,不能飲酒儘興……”
秦昊忙擺手苦笑:“方姑娘海量,秦某可是領教過的,不敢再試鋒芒。”
方錦雲掩口輕笑,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大人說笑了,奴家不過一弱質女流,還能將大人如何了不成?”
秦昊哈哈一笑,不再接話。
飯畢,方錦雲親自將秦昊與武衛國送至酒樓門口,目送二人離去,美眸之中異彩連連,低聲呢喃道:“我倒是忘了秦大人也來到了淇縣,如此的話,酒樓倒是不用著急了。”
回縣衙的路上,武衛國覷著秦昊陰沉的臉色,小心翼翼問道:“大人,可還要去彆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