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裡發工資了,女工們暫停手中的工作,抽空去吳梅那裡,領回一個薄薄的信封,臉上露出了難得地笑容。
她們的好心情,也感染了周潔,雖然她沒工資領,也替她們開心。她發現有一小部分人都沒去領工資,看來都是她這種剛進廠不久的人,這廠換人的速度有多快,可想而知了。
每個月發工資之後是離廠的高峰期,那些想走的人,咬牙撐到領工資,讓自己的付出得到一些回報,少一些損失。
六組第二天少了五人上班,對此大家都習以為常。經常有人離廠,要不怎麼廠裡總在招人呢?隻不過發工資後稍多一點而已。
周潔想,能夠領工資的人,必定有一個月工資押在廠裡,六百多塊呢。這些人加上許多半途而廢的人,廠裡就人工也能賺了一大筆錢。估計廠裡是樂見其成,不然乾嘛把產量定那麼高,就是在逼著人離廠吧。
周潔倒有些佩服走了的人,她們有不為金錢折腰的氣節。外麵天高地闊,不用陷在這方寸之間,仿佛是身陷囹圄。
吳梅來到周潔這裡,“39號,你過來。”說完往前麵走去。
周潔跟著她來到第一排,這裡是2號車位。
“你以後就在這裡上班。”吳梅說。
周潔平時沒留意,現在才發現,她們同心協力完成的鞋麵是這樣漂亮,黑白兩色的配件組成了運動鞋的花紋,非常時尚,她看著很有成就感。
吳梅坐下,拿了鞋麵做示範。工序很簡單,就是在整個鞋麵的邊緣跑一圈線。但是工作量挺大,就一號二號針車做這最後的工序,一千多的產量就靠她們兩人了。
估計吳梅是見她乾活速度快,才調她過來這裡,那她就不能辜負她的信任。
周潔很快熟練起來,速度很快,不一會就做了小半筐。
隻是她發現這道工序的粉塵很大,肉眼可見的灰色粉塵四處飛揚,做得越快粉塵越大,不久她就被嗆得咳嗽起來。
這身上的刺癢還沒完全消失,現在又加上了不時咳嗽。但她覺得沒什麼,習慣了就好。
中午吃飯時,周潔聽見有幾個人在議論,上午有個女孩子被遊廠示眾。對此她毫無所知,她們那轟鳴的車間裡是聽不到的。
聽她們的交談,因為昨天發了工資,那女孩就準備出廠不乾了,想趁著大家都在上班,偷人家的工資。
她拿小錘子砸宿舍的門鎖,被巡查的舍監大姐發現了,然後被送到保安室。
保安將她捆起來,把她的作案工具掛在脖子上,頭上戴著紙糊的高帽子,上麵寫著大大的賊字。五六個人押著她遊廠示眾,還邊走邊敲著臉盆吆喝,“大家都來看啊,抓到小偷啦!”
“這種人活該,人家的血汗錢都想偷,心腸太壞了。”
“就是,後來怎麼樣?”
“被廠裡開除了,送派出所唄。”
“這下她出名了,真是丟死個人了。”
……
周潔不禁想起當年在製衣廠時,被偷了工資的心酸滋味。
大廠就是好,戒備森嚴,有安全感。不然人在車間,心裡惦記著宿舍裡的東西會不會被偷,還怎麼上班?
那個女孩走了一步錯棋,從此被染上了汙點,誤了一生。
下午周潔正忙碌著,“哢嚓”一聲,斷了一根針。針車部門裡斷根針是常有的事,她並不在意。
她向吳梅反映情況,吳梅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趕緊去叫來了機修師傅換針。
吳梅最看不慣的就是有人閒著,現在見周潔這麼悠閒,滿臉的不快。
周潔倒是習慣了她永恒不變的難看臉色,再說她又不是故意的,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等待。
下午周潔又斷了一次針,她心裡疑惑,這頻率有點快呀,就小心謹慎地車貨,速度也降了下來,吳梅的“快點”在她這裡頻率就提高了。
接連幾天,周潔的針車總是斷針,有時候一個班還斷兩次。
她暗自納悶,反省難道是自己技術不行?可是三十九號車她沒換過一次針呀。
那是她和針車八字不合呢,還是針車鬨鬼?真想去找個大師畫道符貼上。
機修每次過來都不耐煩,吳梅更是滿臉怨氣。
吳梅質問周潔“你怎麼搞的?為什麼老斷針?”
周潔解釋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針車有問題呀?以前那個女孩子做的時候斷針嗎?”
“針車有沒有問題機修不知道嗎?”吳梅白了她一眼。
周潔默不作聲了。她也不希望斷針,不想看見吳梅怨恨的臉色,也怕耽誤了進度,下班時間還要延後,組裡的人肯定會戳她脊梁骨。
但為什麼要斷針,她的確搞不清楚。
機修和那些組長聊得正開心,又被吳梅叫過來換針,滿臉不高興。
周潔見他每次就隻換針,頭疼醫頭,腳疼醫腳,不去找根源,就好意提醒道“師傅,是不是針車有問題呀,怎麼老斷針呢?”
機修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惱怒地說“哪有什麼問題?是你的手法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