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宮，月光如水。
林靈素望向楊元奇，目光有些慌亂，這是楊元奇真正意義上勸誡她早做決斷，要麼離開要麼好好陪著劉混康。
楊元奇熟悉的林靈素非常果斷，一個能女扮男裝混跡塵世的人，心性就非常堅定。在劉混康這事的處理上，林靈素顯然失了分寸。
楊元奇說道：“當你留在祈福觀，你就給出了答案——原諒。劉仙師亦然能察覺，所以這段時日，你一次一次拒絕，他亦然遣人邀約你。他這麼做不是要補償過往，他是擔心如果他不這麼做，你才會真正的恨他。你留在這裡起，哪怕你心中有怨，他清楚你內心承認了你們的血緣關係。”
林靈素“……”
楊元奇繼續“既然他時日不多，你又留在開封，那何苦錯過最後這段時光。”
林靈素無聲淚下。
楊元奇把她的手抓過來緊緊握住“我知道我可以拉你離開，或許你也寄望我來幫你做這個決定。但是……我是你的夫君，能承擔的隻能是夫君的責任。我替代不了你內心已經承認了的父親。”他實在不想劉混康成為林靈素將來心中的魔障。
林靈素“那我究竟能做什麼？”
楊元奇微微一笑“陪他最後一程就好！你實在憂心，我在開封多待幾日。”
林靈素把頭靠在楊元奇的肩膀，她真的需要他的支撐。
……
清晨。
林靈素拉著楊元奇一起去見劉混康，這次會麵比昨天要輕鬆不少，說是論神霄派的事，林靈素說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師父，或許這是她和劉混康唯一的共同語言，劉混康對神霄派的事並不陌生。
這時候，外麵一個道士過來，報楊元奇的誥命夫人李清照來到了上清宮。李清照匆忙而來，帶來一個讓楊元奇苦澀的消息。
顯謨閣待製、直學士張近彈劾花石綱事宜，他的折子攻擊範圍更廣，不僅有朱勔，也有政事堂蔡京，認為他們不顧體恤民眾隻為邀寵，甚至隱隱提及官家奢靡無度。
張近這個折子跟在楊元奇折子的後麵，楊家和張家關係一直很好，考慮兩家如有若無的關係，這份奏折先後順序，難免不會讓人心生疑惑。
楊元奇有種飛來橫禍的感覺，楊元奇實在不清楚朝堂會如何作想，誰會相信這先後的折子沒有關聯呢？！哪怕這事上他和張近沒關係，也是他楊元奇引出了這個開頭。
楊元奇能做什麼？去找官家解釋他們並無關聯？！就花石綱事情而言，他扳不倒朱勔雙方偃旗息鼓，不代表他認同花石綱。不同的是他的折子把範圍縮得很小，隻是認為朱勔借花石綱名義橫征暴斂，但內心深處他亦然認為源頭更在皇宮那位官家，他隻是沒有張近這種純文人的剛正激烈而已，他回避了事情的根本。
官場從來就是如此，楊元奇要是現在已經離開開封，好歹還能淡化這事。問題是官家對他的貶謫已然幾天，他就沒老老實實北上啊！這讓他如何說理去。
楊元奇有辦法解釋兩個折子毫無關聯，他的事已經劃上句話，但偏偏他不能這麼做，準確點他不想這麼做。他回避了事情的根本，不代表他會改變對花石綱事情的態度，他打心底認同張近的奏折。
楊元奇舉起一杯茶敬道：“劉仙師、林道長，俗事擾人。你們先聊，我有點事和清照先回去。”
林靈素一臉擔憂的看著楊元奇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楊元奇搖頭“我是去下樞密院。”楊元奇想到的人是童貫，不是說奏折的事，而是關於陝西軍事，這是他唯一能把自己摘一點出來的辦法。既然不願去說明奏折的事，那隻能是他正忙於自己的本職。官家貶了他的知州，他還是鹽定路兵馬副總管，總有些軍事的事要和樞密院商議。
林靈素還要說，劉混康攔下道：“楊將軍公事要緊，順便老道也致個歉，把將軍拉來上清宮問及道德經之事，倒是誤了你的正事。”
楊元奇點頭致謝，劉混康這個說法能讓他少點壓力，他沒離開開封是有原因的。
……
楊元奇和李清照出得上清宮說道“你去開封楊府，要他們把那個小院子騰出來，就說這幾天和樞密院有事商議，總要住開封才好。”
李清照笑道“我昨晚就住那裡，要不也不會這麼早知道這事就來上清宮找你。”
楊元奇心思大定，他並不知曉李清照前後腳和他們進了開封，但有李清照住開封楊家，這事多少能圓過去。問道：“你怎麼沒在陳留待著？”
李清照說：“你們兩個都來開封，我一個人在那裡還無聊，乾脆跑過來逛下開封，突然發現都沒地方住，乾脆去楊家了。我還以為你們晚間會回來呢。”
楊元奇隻能概歎世事奇妙。事情這條線還是存在的，他作為兵馬副總管進開封樞密院有事相商，中間剛好劉混康相邀，考慮時間先去了上清宮，這說得過去。至於張近的奏折和他的奏折，事實上也並無關聯。要說，那也隻是兩個人在這件事上看法多有相似而已。他彈劾朱勔的折子已經被打回，中樞也做出了懲戒，沒必要又聯係一起。
李清照道：“大家都不喜開封，這次我也討厭了。我是不是不該慫恿你在開封留幾天？”李清照覺得這次要是其他人在他身邊，或許已經離開開封。在回程中收到貶謫，楊元奇說去祈福觀待幾天回去，她內心是躍躍的。
楊元奇打住她的話“你林姐姐的事沒個結果，換誰來都想著多留幾日的。可不帶你這麼亂想的。”這小妮子隨性最好，整天思前想後那才無趣，這是男人的事。
李清照一想也是如此，林靈素也是家人哩。
楊元奇說：“你回去楊家，這幾天讓顔樓把消息斷了，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李清照點頭：“奏折消息過來沒有人知道的。你在上清宮借宿，我這個誥命等了一天總要過去尋你。”
楊元奇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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