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本《鐵路工程奇譚》,出版年份久遠,印量稀少,市麵上幾乎絕跡,能知曉其下落已屬不易,更彆說尋來一讀。
而他整個春節假期,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睡,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
司懷鑫知道三哥這些書是哪來的,不止一次欠欠笑說:“著急看啥啊三哥,你就看完一本兒還一本兒,多製造機會跟領導閨女見麵多好~”
可是不論他如何打趣,三哥眼都不抬,好像聾了。
節後複工,聽說路局和機關要在杏花開時,組織乾部們下基層、參觀雙城火車站。
司懷鑫一問三哥才知,家門口小小的火車站裡,竟藏著這麼大的乾坤。
基於上次去邢軍長家勞動,他在領導那兒混了個臉熟。
亞玲更是發揮強項,討得老爺子歡心,得了個周期上門打掃的工作。
這一天小兩口乾活時,司懷鑫找準時機,裝作不經意地隨口一提,透露自己家在雙城堡,接著一頓猛誇家鄉,背出一堆雙城火車站的曆史意義。
邢伯伯一聽,對後麵的閒暇安排更有興致。
司懷鑫趕緊順杆爬,說他爸雖沒上過戰場,但在抗日戰爭中也做過傳遞消息之類的貢獻,誠意邀請領導在下基層那天、順路到家坐坐,拉近一下革命情誼。
邢軍長本就喜歡這一家幾兄弟,自是欣然應允。
因為常去軍工大院,亞玲和美娟也走得近了些。
得知亞玲身世坎坷,卻自強獨立,美娟對她的種種遭遇深表同情,又不乏尊重。
兩人漸漸熟絡起來,隨著鬆花江冰麵消融,美娟向亞玲分享的少女心事也越來越多。
加之她剛到冰城不久,朋友不多,跟麗娟玩兒的也不錯。
隻不過,在聽說麗娟和懷仁發生婚前性行為時,美娟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認同的。
但她沒表現出來,隻是把這些少女心事寫在日記裡。
還質疑自己,為何明明對文學作品裡那些情愛描述十分好奇,可當夥伴親口說出,就會覺得豔俗,有些不敢聽。
也是聽亞玲說,司懷鑫才得知,邢軍長家的閨女和他三哥,近來因為借書還書,聯係相當頻繁。
他都不知他那悶葫蘆三哥,咋就入了軍長千金的眼。
不過他覺得挺好,三哥隻要不打一輩子光棍,就不會耽誤他按順序娶媳婦兒。
某日司懷鑫聽哥們說,邢美娟都去電務段食堂蹭過兩頓飯了。
他隨口向亞玲一提,直埋汰三哥不會辦事兒,“那破食堂有啥可吃的,人姑娘都那麼主動了,就不能請人下頓館子?”
亞玲卻笑了,“你不懂,美娟這是宣誓主權去了~”
司懷鑫一喜,又一哼:“我那三哥啊,還真得靠人姑娘推著走……得,我可沒工夫摻和,還得張羅邢伯伯來咱家蒞臨指導的事兒呢。”
世人皆讚事在人為之勇,卻鮮忘無心插柳,偶得驚喜更顯天成。
邢軍長到雙城堡一遊那日,老閨女美娟自是也跟著去了。
並在那裡,播下了她和司家老三愛情的種子。
比起司家老三行事低調沉穩,司老四就像個項目接待總管,一番張羅下來好不咋呼。
他咋呼著指派三哥給美娟當導遊,領著她在屯子裡到處走走。
左右天氣不錯,走走就走走。
春日暖陽,傾灑在鄉間小道上。
司懷民走在前麵,腳步不緊不慢。
美娟自小在部隊大院長大,也沒去插過隊,沒怎麼體驗過鄉土風情,看啥都新奇。
司懷民已經走得這樣慢了,可美娟還是始終跟不上來。
他隻得不時停下腳步回頭瞅瞅。
就見這升旗手像隻雀躍的小鹿,一會兒湊近路邊野花輕嗅芬芳,一會兒撿起石子拋向遠處。
看著她歡快的樣子,司懷民忽然偷笑。
雙手插兜,揚聲笑說:
“快跟上,我帶你去看我們屯子農場種的巧克力。”
邢美娟驚訝轉身:“巧克力?東北這氣候能種可可樹?”
司懷民一本正經:“東北的巧克力不用上樹,就在地裡。”
美娟越發好奇,碎碎念著之前去瓊島參觀過可可種植基地,從沒聽過土地裡可以直接長出巧克力。
可越往前走,她越聞著味兒不對。
怕司懷民以為她嫌棄農村,也不敢捂鼻子。
就那麼強忍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更開闊的田野間。
不行了,太難聞了。
美娟正想耍賴調頭,就見司懷民停下腳步,像作詩一樣展臂比劃著,抒發起對這片黑土地的熱愛:
“看,這片肥沃的土地,養育了一輩又一輩勤勞實在的東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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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咱東北牛,也是最最吃苦耐勞的品種。
它們默默耕耘,拉的不是犁,是豐收的希望!
留下的也不是糞,是土地爺給咱的厚禮!
有了這些巧克力,莊稼才能像賽場上的運動健兒一般,鉚足了勁兒茁壯成長!……誒、哈哈!”
“好你個司懷民!牛糞你騙我說是巧克力!有你這麼誆人的嘛!快熏死我啦!!”
兩人追逐打鬨,笑聲隨著風在田間飄散。
美娟一個沒留神,小皮鞋踩進泥坑,身子一歪,“欸呀”一聲跌跪在地。
司懷民立即收住全部笑意,一個箭步衝過去,單膝半蹲忙問:“咋回事兒?崴著腳了?”
美娟疼得眉心緊鎖,抿唇點頭。
司懷民指尖搭在她褲腳,剛想撩起來看看,須臾間又被禮數提醒,轉而二話不說、背過身,在美娟還沒反應過來時,已將她穩穩背在背上。
“欸欸?”美娟整顆心都懸著問:“你要背我去哪兒啊?”
司懷民沉穩答:“先去道邊,找車送你去衛生站。”
美娟忙拍他的背表示沒必要,“沒那麼嚴重,沒傷著骨頭,歇會兒緩緩就成~”
司懷民沒吭聲,仍是固執地背著她快步走。
美娟又強調了幾句,見實在拗不過他,隻好作罷。
心神回轉,美娟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隔著襯衫熨帖而來,絲絲縷縷滲進心底。
她雙頰滾燙,不自覺環住他脖頸,微微側頭,輕嗅著他身上的氣息。
那氣息混著汗味,似雨後濕木,質樸又勾人,惹得她心尖微顫。
鼻息間忽地闖入一股淡雅的香氣,似有若無。
美娟抬頭一瞧,原來是頭頂杏花。
“懷民,歇會兒吧?已經不怎麼疼了,在樹下待會兒,我應該就能自己走了。”
胸脯下壓著的背似乎滯了滯。
旋即淡定轉了方向:“好。”
到了樹下,司懷民小心翼翼將美娟放下。
可就在他起身的瞬間,美娟卻順勢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拉。
司懷民沒防備,身子往前一傾,兩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一片杏花悠悠飄落,擦過美娟發梢。
似是男子微顫的指尖輕撩。
美娟心跳如鼓,直直盯著男子的眼睛,鼓起勇氣問:
“司懷民,就算你剛剛戲弄我,我也覺得你很好,你呢?認識這麼久了,你覺得我怎麼樣?”
司懷民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刻板生硬回:“我覺得你更好。”
“噗~”美娟被他的憨態逗笑,“然後呢?”
又不吭聲了。
美娟耐不住,直把他扥得離自己更近,嗔怪道:“好好好,咱們都是五講四美好青年,你好我好,隻能各自安好是嗎?就不能兩好湊一好,好上加好?”
她驕橫的話音剛落,一陣風拂過,杏花紛紛揚揚,灑落在他們肩頭。
司懷民蹲得像個雕塑,頭上落滿花瓣,卻絲毫不為所動。
僵了好幾秒才吭哧癟肚說:“你父親、估摸著、不會同意。”
美娟來氣地白他一眼:“你覺得我爸要是不同意,能叫我單獨跟你來這大野地裡看巧克力?”
司懷民眸底情愫暗湧,眸光被攪亮幾度,卻仍怔著不言語。
美娟羞惱交加,鬆開手便要推他:“不想答算了,真是要命!”
豈料,司懷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
急聲解釋:“不是不想,是不敢,心裡頭有,就是不知道該咋說。”
話一出口,一抹紅暈便迅速漫上他的臉頰,轉瞬紅透。
美娟還是頭回見識到男同誌的臉也會紅成這般。
他越是局促,她越覺得他坦誠可愛,心中好感更盛。
掌心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似是鼓點敲擊她的心房。
那鼓點催促著她,不妨用自己最柔軟的地方,去感受他的臉到底有多燙。
憋了口氣,美娟仰起脖子閉著眼,帶著一絲羞澀與果敢,忽在司懷民臉頰上印下一吻。
刹那間,時光凝止。
明明沒有風,可那滿樹杏花,仍是如雪般飄灑。
似是上天為這美好的一刻,精心撒下的祝福,為他們的定情歡快起舞。
那一年,他牽起她的手。
輕輕一扥,便將她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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