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奧地利精神病學家曾提出過一個觀點——
不幸的童年,往往需要窮儘一生去治愈。
那麼少女時代留下的陰影,需要多久才能重見光明?
若是早幾年叫司戀回答,她可能也會說一輩子都忘不掉,除非老年癡呆。
然而此刻,她站在邁向三十歲的晨光裡回望,更想說的是——
胡說!怎麼就一輩子的陰影了?
彆說當年那畜生對她隻是猥褻,就算真的坐實,也犯不著用‘毀了一輩子’來形容!
該腐爛在陰影裡的,從來都隻有施害者。
那些暴徒揚起的塵土,壓根兒不會阻擋她向陽前行!
不過說真的,司戀曾以為,被竇逍打爆一顆眼珠子,就是馬桁的最終結局了。
畢竟法律對強奸犯都未必判死刑。
接到馬桁死訊那天,司戀正和竇逍在火車博物館拍婚紗照。
是燕城東郊那處。
當時兩人正站在火車頭旁。
陽光斜切過老式機車的鐵皮車廂,恰到好處地、在司戀魚尾裙擺燙下細碎金光。
竇逍單手插兜倚著車頭,複古西裝隨意敞著,領帶鬆垮,正小眼吧嚓睨著她暖笑。
“頭往左偏十五度、竇老板。”
聽聞凱文指導,竇逍超自然地調整姿勢配合,指腹卻不安分地蹭過司戀鬢角。
司戀抬眼望他,笑得很甜。
‘哢嚓哢嚓、’
快門混著機車鐵件的吱呀聲響了又響,毫不吝嗇地、將兩人一個又一個美好瞬間定格。
那邊拍攝進行時,倪卿替老板娘接到一通冰城公安打來的電話。
小丫頭機靈得很,一聽是警察立即繃緊了神經,麵上卻不動聲色。
待到司戀去房車內換裝,才壓低嗓音嘁嘁喳喳催她趕緊回過去。
當聽到警方說自己在那遙遠的地方有座墳,裡頭還躺著個已亡人。
司戀立刻想到當年她和馬桁老死不相往來後,由女同學截屏發給她的、那大馬猴新改的qq簽名——
【心裡有座墳,葬著未亡人】
“……”
那頭兒警方請她配合調查,司戀隻剩一片無語。
誰家正常人會真給‘未亡人’建座墳呐?!
回想兩年前,兩人懷疑竇逍被做局卷入金珊冥婚那檔子事階段,司戀可是非常較真來著。
可輪到她自己的名字跟墳圈子扯在一起,作為一個沐浴在社會主義陽光下的妙齡女子,除了不想家人和竇逍也因此跟著添堵,她倒不覺有啥可避諱的。
首次被警方請回冰城配合調查,司戀誰都沒告訴。
就連倪卿都不知警察到底為啥找她。
這丫頭也十分知輕重,見她不提也就沒多問。
警方最初隻是例行詢問:
“你和死者什麼關係?”
“強暴未遂,嫌疑人和受害人的關係。”
司戀答得乾脆,順帶將竇逍因她而重傷馬桁的前因後果,又如實交代了一遍。
被問及是否知曉、馬桁還有沒有其他仇人時,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司戀表示對這個人的現狀一概不知情。
她態度平靜地,就像是談及一隻曾臟汙了自己鞋底的臭蟲——
‘鞋我都扔了,臭蟲死不死關我什麼事?’
原以為配合調查隻是例行公事,這破事兒不會再對她的生活產生影響。
誰知數日後在陽城,司戀想約發小劉慧試伴娘服才知,劉慧被她媽電話轟炸回了冰城。
原因是經調查,馬桁的死大概率跟他那被摘除子宮的妻子劉戀有關。
其實不論男女,在非正常死亡後,警方第一時間都會懷疑其伴侶。
可劉戀失蹤已久,早已脫離原本的生活軌道。
然而隨著調查深入,劉慧的弟弟劉聰也以共犯被拘。
這小子沒跑路,前幾天還做核酸來著,可不就是秒被摁。
人命關天,線索盤根錯節。
司戀十分反對劉慧管這破事兒。
奈何劉母以死相逼,自己抽不開身跑來陽城,竟托老鄉到劉慧工作的地方、也就是o?聚氧,來軟刀子磨她為劉聰的案子出錢出力。
權衡之下,劉慧隻能咬破舌頭咽下這口血腥。
有些腐臭一旦挖開,那氣味兒至少要惡心人一陣子。
劉慧當不成伴娘事小,司戀因為墳地裡那些破衣服而再次、多次被警方請去配合調查,才是無比煩躁。
沒錯,就是司戀曾送給劉慧、又被劉聰偷走轉贈劉戀的那些衣服。
儘管經過穿戴清洗,早已沒了司戀的生物痕跡。
但因司戀曾穿戴著拍過不少照片、並發在社交平台上。
如今大數據一扒,很快把疑點懟到她麵前——她和死者許久沒聯係,舊衣怎會跑進他的埋屍地?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那日司戀正陪著劉慧在檢察院提交材料,順手拒接了竇逍電話,隻回了條【稍等】。
等倆人通上話,發覺竇逍對她的差旅路線生出一絲疑惑,就還是把事兒跟他直說了。
但她隱去了衣冠塚細節,隻說馬桁死在了荒郊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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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竇逍正在錦城盯著工人在自家院兒外搭建婚宴大棚。
聽聞司戀竟還在為那爛人的事憂心,他登時握緊扳手,牙根發酸。
“誒呀老公~~~”司戀察覺異樣,連忙發揮專長,“其實我不是故意瞞你噠,實在是懶得提嘛,多晦氣啊你說~~~”
默了默,竇逍被司戀這通撒嬌磨得沒了脾氣。
憋了半天,他做出決定,“等我找找人,讓那些人彆再有事兒沒事兒提溜你。
劉慧那邊兒我也安排律師,不衝彆的,就衝她是咱家優秀員工。
費用走我私賬。”
後來司戀跟姑姑嘮嗑才知,竇逍那晚一宿沒睡,快天亮才開始哢哢磨牙。
早上姑姑出去一看,這向來嫌臟嫌臭的臭小子,竟悄無聲息宰了一隻雞。
不到48小時,竇逍的遠程運作就起了效果。
他又派來寶軍跑東跑西。
相關部門便保證近期不會再打擾司戀,能在線溝通絕不會再折騰人。
竇逍也叫寶軍遞了話上去——如果將來嫌疑人歸案,需要司戀出庭的話,他們兩口子一定協調時間配合。
時維小雪,距竇司婚禮不足一周。
隨著這幾年嫡閨蜜許玖玥的人脈圈越擴越廣,天團群裡的姐妹們越來越難聚齊。
比如司戀選在老家結婚,即將臨盆的警嫂奚望、被隔離在港城的大明星童夢瑤、為父奔喪回蜀地的大狀許昕悅……就都隻能遞來電子祝福。
初戀和許玖玥打頭陣到的這天,先聯係的祝又又。
但聽說她那神秘的老爺們兒突然從天而降、一家人正在團聚,姐兒倆便表示不帶她玩兒了,直接聯係司戀接頭。
視頻接通,司戀特不好意思,“我家小,我爺爺奶奶都在,我給你們訂了酒店……”
初戀忙打斷:“欸欸小鐵妞兒,你搞清楚啫喂,就我和你小姑子這貴婦身價,衣食住行還用得著你操心?”
司戀微微一怔。
又見許玖玥擠進屏幕,高興得像是在唱歌:“我真的好感謝你啊小戀戀!為了提前來給你排憂解難,我可以提前這麼多天解放!未來至少一周都不用帶孩子啦~!”
“哈哈、”
這倆人,還是老樣子。
一個外冷內柔,好話總愛反著說;一個活力四射,慣常樂嗬嗬。
連姐超級待見這幫丫頭,催著司戀麻溜接人回家,“有朋自不遠方來,必須到家裡來!”
奶奶也幫腔,“孩子頭回來,第一頓飯得在家吃才像樣!”
下午四點,許玖玥和初戀這倆沒媽的丫頭片子裹著寒氣跨進這扇幸福之門。
放下禮品,兩人齊齊打招呼。“爺爺奶奶好!連姐!”因為鹵味生意貳蹄手的緣故,許玖玥跟連姐相當熟。
她拉過初戀介紹,“這是初戀,我倆初中同學~打小就一塊兒上房揭瓦!”
“爺爺奶奶好~連姐您好~”唯有在長輩麵前,初戀才會想起自己曾經也當過孩子。
“好好好!”奶奶好像有雙慧眼,一眼瞧出這孩子家裡人不全乎,忙攥住她的手來回摩挲,越誇越上心,直說有眼緣,“名兒也好聽,跟咱家老疙瘩一個字兒,姓兒更絕!長的也俊~!到家來彆客氣奧小初,就當自個兒家!缺啥短啥吱聲,奶給你張羅!”
“欸~謝謝奶奶~”剛進門沒片刻,初戀就被滿屋子的熱乎氣裹住,心頭烘得發燙。
她想到自己奶奶——如果奶奶還健在,被南翊和北初兩個重孫湊在跟前喊太姥姥,該有多歡喜……
“誒呀來就來唄,帶啥東西啊真是!”那邊連姐一邊嗔怪許玖玥淨整些用不著的,一邊手腳麻利地往桌上端菜。“唷,連姐您偷摸備了這麼多好吃的啊?咋不等我來露一手呐?”許玖玥笑著咋呼,擼起袖子就要搭把手。
連姐非不讓,“沒做啥,都現成嗒,簡簡單單,八菜一湯!來都來啦,咱姐兒仨今兒必須喝點兒!”
轉臉對上初戀,她又眉開眼笑迎上去,“呀!大戀戀!我早就聽過你,跟咱家戀戀同名兒~
生對兒龍鳳胎是不?一把成,老霸道了奧!
快用熱乎水洗洗手,咱這旮遝冷吧?比你們陽城冷吧?”
自打進了這個家,初戀嘴角就沒拉直過,她笑著點頭,終於不再拘謹,臉上浮起孩子氣:“嗯!是挺冷,一喘氣兒冰碴子味兒都比陽城重~
小九還說明兒要去冰雪大世界呢,我看我倆這裝備也夠嗆啊~”
連姐大手一揮:“沒事兒!明兒我帶你倆上曼哈頓買棉褲去,錢能解決的都不叫事兒!”
開飯前,許玖玥瞅著空當問起四哥去哪了,順帶對初戀解釋,“四哥就是司戀她爸,我們大前年來玩兒,叔叔不讓我們喊他叔,說怕跟連姐差輩兒,特好玩兒。”
“不用等他,跟哥們兒喝去啦~”當著爺爺奶奶,連姐語氣輕快地撒了個圓融的謊。實情是,四哥陪司戀大伯去化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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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查出來是小細胞癌,治療難度極高。
眼下,大伯母已知全部情況,可家裡人誰都沒跟奶奶說透那層悲觀。
老太太能接受兒子生病是一回事,真要讓她明白這是絕症、母子緣分已然進入倒計時,那便是剜心的疼。
正式開飯,司戀去喊爺爺入座。
老頭兒正在看《亮劍》,叫好幾遍都說等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