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伊莎貝爾·蒙特利爾背著芙蕾雅,縱馬朝紅色月光稀薄的地方逃去。
一路上,紅月光芒逐漸變得稀薄,也不見了菌仆的蹤跡。
剛下過一場雨,道路泥濘。
皎潔的月色灑下,草野裡蟲鳴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雨後野外的清新芬芳。
伊莎貝爾抬頭。
如果不是各種亂糟了的事,今夜的月光也還算好看。
“芙蕾雅,你好點了麼?”伊莎貝爾輕聲問。
芙蕾雅是個典型的維京女人,強壯、高大而有主見。
但為了將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這位女戰士卻不惜用自己一族傳承的神明庇佑,耗費自己的命,來換她一個陌生人的命。
芙蕾雅躺在伊莎貝爾背上,咳著血,聲音嘶啞地說:“好了一點。”
她閉上眼睛。
漆黑的空間中,那根象征芙蕾雅女神的、原本枝葉茂盛的藤蘿枯萎了。
這是正常的現象。
每次使用“治愈”,這支藤蘿都會枯萎,不久之後又會重新茂盛翠綠,自己因為治愈而出現的負麵狀態也會迅速恢複。
但那是在治愈族人的通常情況下。
她今天用女神的賜福救了一個外族人,代價不可同日而語。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還等不到這支藤蘿翠綠,自己就要耗儘了。
芙蕾雅眼神恍惚地望向頭頂的月亮,腦海裡莫名浮現出烏爾夫的樣子。
那個憨貨......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伊莎貝爾回望來時的路,有些猶豫,“你可能需要醫生的問診和休息。”
“這可不是醫生能解決的事......”芙蕾雅乾笑了幾聲,聲音嘶啞。
這是“交換”出現的傷,損耗的是生命力,怎麼可能是醫生能夠治好的?
她無力地在伊莎貝爾肩上挪動下巴,讓自己的目光能夠看到前麵的路。
這是一條分岔路。
回城、向北、向東、向西。
雨後泥濘的小道上,其它岔路都沒有行人路過的痕跡,唯有一道急促紊亂的馬蹄印延續向了北邊。
“你會用刀麼?”芙蕾雅一手摸著腰間的匕首,嘶啞地問。
“蒙特利爾家曾經出過好幾位將軍,”伊莎貝爾回答得很乾脆,“我也從小就混跡在軍隊裡。”
“殺過人麼?”芙蕾雅又問。
“什麼人?”伊莎貝爾愣了下。
“壞人。”芙蕾雅說。
“你是說......”
伊莎貝爾順著芙蕾雅飄忽的目光看去,同樣看到了那唯一的一道馬蹄印。
相同方向,這麼短的時間裡,在他們之前出城的就隻有先前打過照麵的唐凱斯特。
這家夥混跡在倫敦幾個月時間,將自己變成了祭品,而在紅月儀式開啟的當晚,竟然趁亂逃了。
“夜太黑了,他跑不了多遠。”芙蕾雅說,她無力地抬起手,指向北方,“他應該會在這裡過去的第一家小鎮上歇腳。”
“你怎麼知道?”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會有巫祝出生,直覺很準。”
“你現在狀況不太好。”伊莎貝爾心中又生出了猶豫。
“知道麼?伊莎貝爾,我們這些人生在海上、對抗風暴,每次出海都有人回不來,命對我們來說是最不值錢的。”
芙蕾雅聲音低啞。
“所以我一直相信,死可以,但必須死得值。
“讓唐凱斯特那種狗雜碎得手,還能滿載而逃,我會死不瞑目的。”
伊莎貝爾愣了,腦海裡浮現出唐凱斯特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她的目光愈發冷淡銳利,不由得攥緊了韁繩。
“殺他的話,不用刀。”
......
......
郊外小鎮。
旅店。
亨利·唐凱斯特拍去滿身淤泥,笑嘻嘻地走進門裡。
他給了幾便士,開了間房。
隨後抱著自己的箱子進了房門,反鎖。
昏暗的燭光下,唐凱斯特躺在床上,長舒了口氣。
“一群蠢貨驅魔者,被騙到死了還不知道。”
唐凱斯特一邊冷笑著咒罵,一邊借燭光打量手上的骨戒“龍脈”。
戒指周圍氤氳著一層淡淡的黑色霧氣。
那場驅魔者的宴會上,龍脈的禁製在他和那群維京人的衝突中被意外打開了。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用戴著一枚“假”戒指招搖撞騙、狐假虎威。
從今往後,他唐凱斯特家族,就是貨真價實的“屠龍者”!
不過戒指中那個自稱“安帕”的惡魔卻沒了聲音,也找不到存在,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沒關係。
唐凱斯特並不在意。
戒指中的安帕也好,雇傭他的所羅門先生、葛蕾夫人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