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三章不二
楊振沒讓他等太久,很快就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若從楊某人的本心來看,平滅清虜,收複遼沈,是我平生之誌,眼下遼東戰場,我軍連戰連捷,優勢在我,當此之際,正該一鼓作氣,東西並進,以竟全功。是以若從本心,楊某絕難同意與清虜握手言和。”
“正是此理!”
麵對楊振的這一番話,沈迅的神色十分難得地激動了起來。
顯而易見,這個山海關兵部分司郎中,反對與清虜議和。
然而,楊振卻不會照顧他的情緒。
這一次,他注定要白激動了。
正當他摩拳擦掌,興奮不已的時候,突然又聽到楊振說出了另一番話:
“但是,楊某不過一介武夫,得蒙聖上和朝堂內外諸公之信重,數年之間將楊某擢升至如今高位,楊某所思所行又豈能任性,豈能因私而廢公?與虜議和之事,乃國家大政,楊某之本心不足掛齒,一切皆當以聖上與朝堂內外諸公決策為準繩!”
“這——”
原以為找到了有力支持的沈迅,聞言瞬間愣在當場。
目瞪口呆片刻,他才說道:
“與虜議和之事,確屬國家大政,但是都督身為左都督、征東將軍、金海伯,且又利害相關,難道不應該站出來說句話,反對此事嗎?”
沈迅說完這些,目視楊振,等了片刻,見楊振無動於衷,於是繼續說道:
“都督久在遼東,當知道清虜豺狼心性,畏威而不懷德,一旦議和事成,朝廷從遼東撤軍,清虜獲得喘息之機,假以時日,再度壯大,如之奈何?!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豈可不慎?”
沈迅說的,楊振當然都懂。
但他心中已有計劃,當下自然不為所動。
隻是他也不想對方把自己當傻子一樣看,當然也不想再聽對方“苦口婆心”勸自己了。
於是沉吟了片刻,開口問道:
“敢問沈大人,關於議和之事,你對我說的這些話,是你自己想說的,還是轉述陳本兵或者聖上的?”
聽到楊振的問題,沈迅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最後沒說出口。
過了一會兒,他歎口氣,神色落寞的說道:
“沒錯,這些都是沈某人自己的想法,與陳本兵和聖上無關。沈某在聖上跟前原也說不上什麼話,自然不可能有聖上口諭。
“不過,此次沈某之所以親自前過海,來麵見都督,也的確是受了陳本兵私下所托——”
沈迅說到這裡,再次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隨後以隻有楊振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薊遼督師府上奏清虜遣使議和之事,目前尚未公之於眾,除了聖上,京師朝堂之上僅有寥寥數人知道而已。”
“朝廷僅有寥寥數人知道?”
“正是。滿京師除了聖上,眼下大概隻有首輔、陳本兵、司禮監秉筆高起潛知情!”
“此事體大,何不訴諸公論?”
聽見這個問題,沈迅看了楊振一眼,見後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當即搖頭苦笑。
“歸根結底,都在聖心未定這一條!”
“你的意思是說,聖上對於議和並無一定之論?”
“非也!由於中州形勢嚴峻,聖上對清虜遣使議和,其實極為動心,已囑咐陳新甲、高起潛暗中謀劃,恐怕不久後就將遣使往錦州與清虜使者接洽了!”
“既然聖心已定,何不正大光明——”
“嗬嗬,這可能要怪都督你了。”
“此言何意?”
“都督在四月出兵以來連戰連捷,收複失地數百裡,朝野士林在遼事上麵信心滿滿,滿心期盼都督大軍早日克複遼沈,誅除醜虜。當此之際,若是與清虜議和之事公開,怕是馬上就要被天下人喊打喊殺!”
“原來如此。”
楊振當然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在沈迅麵前,他寧願揣著明白裝糊塗而已。
“而這,也是陳本兵心有不安的原因,這次派人傳達封賞旨意,陳本兵將差事交給了沈某,就是想讓沈某前來,問問都督的意見啊!”
“那麼,敢問沈大人,陳本兵是怎麼考慮的?”
“陳本兵的意思是,都督久在軍前,天下沒人比都督更了解清虜,若是都督以為可以議和,他就按照聖意儘力促成議和。若是都督以為不該議和,他就稱病脫身,或者拖延下去。”
聽了沈迅所說的話,楊振對陳新甲的認識又深了一層。
看來這個陳新甲,也並不是傳說中的那樣草包,起碼他知道這個事情是個燙手的山芋。
原時空,陳新甲就是因此而被處死。
這一世,總體來說,陳新甲在兵部尚書的任上,並沒有壞過楊振的事情,有時候甚至還能幫一些不大不小的忙。
但是,對於他的命運,楊振不想介入過多。
因為楊振不想看見議和成功,就像沈迅所說的,真要議和了,後續世事難料。
然而在崇禎皇帝有心議和的情況下,要讓議和失敗,就隻能將此事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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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公之於眾後,以崇禎皇帝的個性,那就必須要有人為崇禎皇帝背鍋。
原時空,背鍋的人正是陳新甲。
這一世,可能是因為遼東打的不錯,是清虜請求議和,所以崇禎皇帝有了一定信心,擴大了知情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