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三章道理
其實,一開始拿到遼西那邊送來的議和最後條款的時候,楊振也有一些意外。
清虜放著寬奠不提,反而特意提出要金海鎮從“通遠堡”撤軍,這一點讓楊振頗為不解。
後來他反複查看征東將軍行營所能找到的全部遼東與地圖,才搞清楚其中的原因。
通遠堡,即通遠鋪,當初拿下鳳凰城後,祖克勇選派人馬北上占領要害之地,順勢占領了通遠鋪。
楊振得知後,曾帶人從鳳凰城北上巡視了彼處,並叫祖克勇整修堡壘工事,增派駐軍,那之後,原本小小的通遠鋪,就變成了駐軍一千五百人的通遠堡。
彼處地方雖不大,但位置卻很重要。
其地往西,就是摩天嶺,而一路翻過了摩天嶺後,北邊是遼陽城,南邊是海州城,其間地勢開闊平坦,再無其他關隘阻隔。
其地往北,雖然群山連綿,並有連山關險峻的關隘,但是,一旦打過了連山關,就有驛道綿延,通往盛京城。
所以,單論其地理位置,它寬奠、蓋州等處距離清虜的腹心之地更近,無意之間,已經成為金海鎮頂在最前麵的一把尖刀。
隻是楊振從來沒有想過,要統率主力大軍從“通遠堡”出發,往西或者往北翻山越嶺去打遼陽城,或者盛京城。
所以,他並沒有留意到彼處對遼陽城以及盛京城的直接威脅。
但是,楊振明白,盛京城內的多爾袞等人,顯然是注意到了這個地理位置更加清虜腹心之地的威脅。
此刻,聽見碩托提到通遠堡,楊振臉色一沉,先拿一切都要遵旨而行的話頭,堵住碩托的嘴巴,隨後再次端起茶碗,請他們到客館休息,爾後喝令侍從送客。
碩托不得已,隻能帶著同行之人,先行離開。
楊振之所以還留他們在這裡待上一陣,而不是直接令他們離開蓋州,當然是因為他們一行人當中的鄧常春了。
雖然楊振從祖澤潤那裡知道,這個鄧常春有反正之心,但是鄧常春本人卻不知道金海鎮的楊都督知道他深藏於心的心思。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振也需要時間考慮,怎麼才能不動聲色地向鄧常春透露自己知道其有反正之心,同時又不會顯得太唐突,以至於引起碩托的注意,或其他同行之清虜的警覺。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在清虜內部,而且是中上層任務之中發展出一個內線的機會,楊振可不敢冒冒失失,以至於打草驚蛇。
於是,當天傍晚,楊振帶著呂品奇、楊珅,還有被叫來陪酒的嚴省三、張國淦,在征東將軍行營二進院正堂一側的會客廳內,擺了一桌豐盛的席麵,安排碩托及其隨行幾個官員宴飲。
本來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楊振這裡,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僅是楊振身邊人對此感到意外,而且碩托本人也感到不同尋常。
碩托與楊振接觸了幾次,不管是在鳳凰城、秀岩城,還是之前行經蓋州城的時候,雖然楊振本人,及其手下總兵大將,都能做到以禮相待,但是擺下酒席,請他宴飲,卻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這一點,也很正常。
畢竟雙方是敵人,又不是朋友,能忍住不殺你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像對待朋友那樣對待你。
所以,楊振派人送去請他們赴宴的時候,不僅碩托感到意外,陪同碩托前來蓋州的其他幾個官員,也個個狐疑叢生。
得虧午後會晤之時,楊振在貿易互市的問題上態度十分曖昧,表現出了對互市的“強烈”興趣,使得碩托等人產生了一種對方即將上套的錯覺。
否則的話,他們肯定會認為,這是一場鴻門宴了。
至於楊振這邊的將領,同樣心生疑惑,覺得自家都督這是受到碩托所說的二百萬兩銀子的刺激了。
呂品奇麵上不說,但是心裡很興奮,因為楊振如果真的轉變態度,議和達成之後,願意遵旨而行,那麼金海北路團營必將得天獨厚。
今後不說壟斷與耀州城的貿易了,哪怕隻是憑借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也能從中大賺一筆。
倒是楊珅心裡直犯嘀咕,覺得應該找個時機好好勸勸自家都督,不要金海鎮一時錢糧困難就忘了清虜是仇敵的事實,更不能忘了平滅清虜、收複遼沈的初心。
議和的事情,楊振跟他們說過,但是說的也不多。
楊振隻說議和不會成功,而且他的目標也不會改變。
但是最近各方麵的消息,都說明朝廷是認真的,真的在與清虜講和了,將來一旦聖旨下來,就算金海鎮不想和,恐怕也得和了。
現在,楊振如此禮遇清虜的使節,是不是已經開始為將來和議達成,聖旨下來的局麵做準備了呢?
對此,楊珅很不理解。
但是,對於楊振的決定,他已經習慣了服從,理解的要服從,不理解的也要服從,最多了將來找個私下的機會勸一勸,然後提一提自己的建議。
至於被臨時叫來的張國淦,到了現場,聽說是和清虜使節吃飯喝酒,其實也很懵圈,但他更是惟楊振之命是從,很少追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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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更把戰場上的狠勁,化成了酒桌上的拚勁,酒宴開始後,一頓拚酒,恨不得將對方當場喝死在酒桌上。
碩托一方,不出楊振所料,果然帶來了謹言慎語、十分低調的鄧常春。
當然,除了碩托、鄧常春兩個以外,還有另外兩人,三杯兩盞下來,楊振終於記住了他們的名字。
一個叫做星內,刀條臉,三角眼,不苟言笑,年約四十歲上下,滿洲正白旗人,乃是多爾袞繼位之後新近提拔起來的一個兵部滿參政。
另一個更年輕,叫做羅碩,圓盤臉,眯眯眼,年約三十上下,卻已經是駐守海州城的清虜滿洲鑲白旗梅勒章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