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不提太子李承乾倒也罷了,一提到太子李承乾,長孫皇後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隻見她放下密信,朝著李世民話裡有話的說道。
“二郎,你還好意思說?將邊疆運糧的任務,交給一國儲君的承乾。”
說到這,儘管長孫皇後在看到李恪再次立下軍功,也知道李世民這是有意的鍛煉、培養李承乾。
但語氣中仍帶著幾分心疼道:\"這孩子身為太子,身係國本,您怎能讓他親涉險境?朔方糧道屢遭突厥襲擾,前幾日還傳來運糧隊遇伏的急報……’
長孫皇後十指無意識地絞著絹帕,繡著並蒂蓮的帕角,直被攥得揉成一團。
李世民猛地一拍腦門,顯然這時候也反應過來。
這個問題不該問長孫皇後。
隻是事已至此,問都問了,也隻能儘量勸解道。
“觀音婢,都告訴你好幾遍了,承乾隻負責將糧食運到幽州,亦或者雲州,那裡現在都是大唐境內,不會讓他去前線冒險的。\"
李世民放柔了聲音,伸手輕輕覆在長孫皇後攥緊絹帕的手上。
“朕也是想讓他曆練一番,那孩子從小養尊處優,又沒有見過太多的風浪,若想坐穩儲君之位,光讀聖賢書不夠,得知道糧米從何而來,兵戈如何止息。”
“隻有這樣,才能成為一位真正體恤民情、明察時勢的君王。”
“並且,從長安到幽州,沿途皆是駐有重兵的州府,每十裡設一驛站,百裡建一衛所,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長孫皇後聞言,眼見李世民將一切安排的妥當,一下將自己心裡的隱憂給打斷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正所謂:“知子莫如母”。
在她看來李承乾這孩子,聰慧伶俐,也繼承了他父親的才思敏捷,隻是性子執拗、焦慮,缺乏主見。
要知道在去年狩獵時,李承乾因為差點誤傷了李世民。
從那以後,他就總把自己時常關在東宮,連太傅授課都心不在焉。
長孫皇後開導了他許久,他這才慢慢恢複過來。
她擔心,見到李恪在草原上立下這麼多戰功,李承乾心裡會生出不必要的比較,甚至鑽了牛角尖,也想到帶兵進入草原。
見到李世民正處在高興中,長孫皇後便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道。
\"還是二郎思慮周全,是妾身多慮了,至於承乾,那孩子自從在你這裡接到了運糧的任務,就變瘋魔了一般,整日帶著東宮的護衛跑到戶部,說是要親眼看著糧草上船,他才安心。”
說話間,她眼中也慢慢有些些許欣慰,笑著說道。
“今日,我去給他送湯圓,聽東宮裡的內侍說,太子殿下天不亮就起床了,抱著運糧糧簿,帶著侍衛們跑去了太倉。\"
長孫皇後說到這裡,眼中泛起溫柔的光,\"那孩子還說,既然父皇將這般重任交給他,他定不能辜負父皇的信任。\"
李世民聽著,神色漸漸柔和下來,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絲笑意。
\"這孩子...倒是有些像朕年輕時的樣子了。\"
.....
太倉,位於太極宮宮城西北角,掖庭宮之北,是全國最大的糧倉。
比起長安碼頭那種主要用於民用的碼頭,太倉有專用的碼頭,專供朝廷調運軍糧物資之用。
此時的太子李承乾正帶著兩位年輕的官員,正站在太倉前的石階上,望著漕工們將一袋袋軍糧裝入朝廷運糧的官船。
初春的陽光灑在他清俊的麵容上,映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杜荷,按照這個速度,剩餘的軍糧什麼時候能夠裝完。”
聽到太子李承乾的話,站在李承乾身旁,抱著兩本厚厚賬簿的青年,連忙將賬簿打開快速翻了幾頁,回道。
\"回稟太子殿下,下官方才核算過,以現有漕工三百二十人計,最遲明日午時便可裝運完畢。\"
這位身穿綠色官服的青年,不是彆人,正是杜如晦的兒子,杜荷。
在曆史上曾娶了李世民的第十六女城陽公主,官至尚乘奉禦,封襄陽郡公。
最後,因為參與到太子李承乾謀反案,事敗被斬。
隻不過,現在的他,尚無尚公主,隻是作為太子府的一名普通屬官,跟隨在李承乾身邊曆練。
他手中的賬簿密密麻麻記滿了糧倉進出數目,指尖因長時間翻閱也染上了一大片墨痕。
就在三人巡視之時,正在搬運的一位漕工,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當即連人帶糧袋重重摔倒在木階上。
金黃色的粟米從破口的袋中傾瀉而出,在木板上滾出一片金黃的漣漪。
見到這一幕,太子李承乾的額頭微微隆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石欄。
在李承乾身邊的另一位青年,見到太子李承乾的臉色有些不好。還以為是太子李承乾嫌漕工失誤動了怒,連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太子殿下,還請放心這次糧食的裝填,我跟杜荷兄從頭到尾盯著,損耗的糧食,也控製在正常的範圍之內...絕對不會出什麼紕漏。”
這位一襲青色圓領袍,腰間玉帶襯得人挺拔如竹的青年,正是桂陽公主的兒子趙節。
同時,也是李承乾造反隊伍的主力。
誰也不知道,在冥冥之中,三人早早的聚集在了一起...
趙節的話才剛說完,李承乾就擺了擺手,“你們兩辦事,孤很放心,隻是...\"
還不等李承乾把話說完,一位東宮侍衛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跑到李承乾的耳邊,以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
“殿下,從皇宮那裡……傳來可靠消息,說是……燕王李恪...”侍衛說話的速度快,語言也很是簡潔。
“說是收服大約三萬的突厥部眾...以及三千的突厥騎兵...並且,他們都遠歸附於燕王...”
在得知李恪再立新功,李承乾的右手一下子握成了一個拳頭,重重的敲擊在木欄上。
初春的陽光,落在他清俊的臉上,卻驅不散臉上凝起的寒霜。
他沒有立說話,招了招手,示意侍衛退下。
自己的目光,依舊鎖著碼頭上忙碌的漕工,半晌,眼神中有某種的光芒,一閃而過。
一旁的趙節和杜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他們不知道什麼樣的消息,讓眼下的太子李承乾,如此失態。
作為堂兄的趙節,見狀連忙上前半步,壓低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