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隨著時間推移,唐俊悟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定襄城已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卻始終不見頡利可汗的蹤影。
他勒住喘息不止的戰馬,環顧四周——燃燒的帳篷將營地照得忽明忽暗,倒塌的各色帳篷後不時竄出零星突厥散兵,卻唯獨不見頡利可汗的大纛。
他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這怕不是又要被燕王殿下說中了……”
舍利吐利部的俟斤忽倫,也是渾身浴血的跟在唐俊悟的身後沒有掉隊。
這番悍勇的表現,就連唐俊悟也多了幾分欣賞。
好在又是突襲,又是火攻,加上天黑看不清,突厥人還以為是大唐遠征軍發起的總攻。
被嚇破了膽子之後,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否則以五百對數萬,就算唐俊悟和忽倫再勇猛,這時候也早該全軍覆沒了。
隻不過,就算唐俊悟現在累的要死,他也不敢驟然停下。
雖然說找到定襄城,也成功突襲了頡利可汗的營地,並且製造了混亂。
但他這次偷襲的主要目標,頡利可汗目前還沒有抓到;
二是他必須繼續製造混亂,為李恪的主力大軍創造戰機,同時也是保證他們這些人的安全。
因為但凡突厥人回過神來,發現來襲的唐軍不過數百之眾,那等待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
唐俊悟強撐著酸痛的臂膀,長槍舞得密不透風,每一次刺出都帶著破風之聲。
他知道,此刻還不能有半分鬆懈,現在多努力一分,就能為燕王主力多爭取一分勝算。
於是,唐俊悟又繼續踏上了衝擊定襄城的征途。
在一槍刺穿一名突厥勇士的咽喉,餘光瞥見一旁忽倫正與四名持刀的突厥騎兵纏鬥。
忽倫的戰馬馬蹄陷在積雪與血泊混雜的泥地裡,一時之間活動空間被壓製,難以脫身。
因體力不支漸漸落了下風。
“忽倫,堅持住,唐某來助你!”
唐俊悟大喝一聲,猛地拽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鐵蹄將麵前的突厥士兵踹翻在地。
如猛虎下山般衝入戰團,長槍如毒蛇吐信,瞬間挑開兩人的胸膛。
剩下那名騎兵見狀,驚恐地調轉馬頭想要逃跑,卻被忽倫瞅準時機,彎刀脫手飛出,狠狠釘入對方後背。
“好!”
唐俊悟讚了一聲,可還不等他們喘口氣,就聽見遠處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這陣馬蹄聲,不同於那些被突襲打得失去章法,四處亂竄的突厥騎兵,而是整齊劃一、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唐俊悟和忽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嚴整的肅殺之氣。
借著熊熊燃燒的火光望去,隻見一支打著狼頭纛旗的突厥騎兵,正朝著他們的右側方向疾馳而去。
唐俊悟和忽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領頭之人,體型看起來較為單薄,手持一把唐刀,顯得氣勢彪悍。
好在對方人數不超過兩百,唐俊悟緊繃的神經稍稍鬆緩。
他握緊長槍,餘光掃過身邊喘息未定的將士,發現眾人甲胄破損、兵器帶血,皆是強弩之末。
忽倫卻將彎刀在染血的衣襟上蹭了蹭,插回腰間,聲音沙啞地笑道。
“唐將軍,這幫狼崽子看著凶,俺一槍就能砸爛他們的狗頭!”說著便要掄起不知何時撿來的六合大槍。
“且慢!”
卻見唐俊悟彎腰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如炬盯著領頭那人手中的唐刀,以及手臂上係著的一根白色帶子。
“區區一百多人,翻不起什麼浪花,我們折損人手去管他們,我們還是找到頡利可汗要緊,要是讓他跑了,我們這一仗的功勞直接要減一半。”
聽到唐俊悟的話,忽倫露出一臉的疑惑。
他有些弄不明白,一開始衝營的時候,看到幾十個突厥人聚攏在一起,唐俊悟都會立馬帶人衝上去將其打散。
怎麼現在看到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兵,反倒要放過了?
對於忽倫臉上的疑惑,唐俊悟自然也是瞧見了。
但他當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調轉馬頭又一頭紮進了定襄城皇宮的一側,儘可能的尋找頡利可汗的蹤影。
在臨走之時,忽倫最後望了一眼,那隊隻有一百來人騎兵遠去的背影,還是有些擔心的說道。
“唐將軍,真的不管他們嗎?那些人好像奔著頡利可汗女眷所在的地方去了。\"
唐俊悟頭也不回地繼續策馬前行:\"忽倫,你記住,我們的首要目標是頡利可汗,至於那些女眷...\"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自有殿下安排的人手前來處理。\"
忽倫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殿下好雅致!\"
這個憨直的草原漢子撓了撓頭,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
他自以為明白了其中關竅——想必是燕王殿下想要那些突厥貴族女眷,又不便明說,這才暗中派人前去接收。
唐俊悟見狀暗自搖頭,卻也不點破。
他心中清楚,那支打著葉護阿史那疊羅施纛旗的\"突厥騎兵\",實則是燕王安排的某種“奇兵”。
這些人手臂上的白帶,就是事先約定的暗號。
其實,他心底也有著巨大的疑惑,因為儘管燕王殿下與他提到過,到時可能遇見這樣的一支打著突厥旗號的\"友軍\"。
但具體是誰統領,又為何要偽裝成突厥人,有著什麼樣的目的,卻隻字未提。
隻是提醒他,見到他們就當沒有看見,不必深究他們的行動,同時提供一定的便利。
不要把他們當成真正的突厥人去攻擊,免得相互殘殺。
好在,唐俊悟對這些事情向來心領神會。
燕王殿下行事向來深謀遠慮,既然特意叮囑,必有深意。
能夠事先提醒通知自己,就已經是對他極大的信任了。
至於為什麼沒有告訴他具體內容,這說明這件事,一定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