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盧二小姐的武功是沈將軍教的……”寧敞正這麼想著,和先前一樣,畫麵瞬間變幻成了另一個場景。
盧紋秋常去擲石子的溪邊。
盧紋秋拿著木劍,右手掌心沿著木劍的紋路輕輕撫過,霎時間眼中寒光凜冽,隨著舞劍張開雙臂,一連側身幾個回旋,木劍叩著地麵發出接連摩挲的聲響,揚起地上的沙塵。
接著,彎腰俯身,向後高抬右腳,穩定重心後右臂伸直,向前直刺而去,從樹上落到半空中的葉片受力偏向另一側下落。
“幾天時間,你已經能熟練掌控這柄木劍了。剛才那一劍隱現氣韻,出手果決,如果這不是木劍,而是一鋒利長劍,葉片恐怕已經被震碎了。”沈亭修從身後走來,剛好看到盧雲琛有所長進的劍術,中肯地評價道。
盧紋秋收劍入鞘,躬身作了個揖“將軍。”
沈亭修和她定下每天在溪邊練劍的約定,但沒說定時間,因為他每日得空的時間無法確定,所以暫定是在午時,或早或晚。但即使軍務繁冗,忙到再晚,他都會前來赴約。
盧紋秋知道勤能補拙的道理,每次都會提前一兩個時辰先到溪邊等他,偶有幾次是他先到。
沈亭修微微皺眉,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沒人在的時候不用直呼將軍,叫他的字號良仲就好,但盧雲琛就是記不住,時不時地還是會喊他將軍。要是軍營裡混入了敵方的暗諜,盧雲琛這種自報家門的做法就是嫌命太長。
但糾正了幾次之後,沈亭修失去了耐性,也就隨他去了。
盧紋秋看沈亭修取出木劍的手頓了一下,意識過來,忙改口說“身法、招式都學得差不多了,良仲今日教些什麼?”
“學寫字。”沈亭修淡淡地說。
盧紋秋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她是來學使劍的,他也不是私塾先生,教什麼寫字,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沈亭修補充道“用劍寫字。”
說著,他果斷地從盧雲琛手握的劍鞘裡拔出木劍,環過他的臂膀,腳尖點地,用輕功來到了數十米遠的溪邊,向著溪麵行雲流水般書寫起來,木劍沾了水,一觸及水麵隻留下瞬間的痕跡就消失不見。
但他運劍的手很穩,木劍在他手裡比白毫筆還要輕便許多,流動的溪水就像起伏波動的碩大宣紙,他用劍寫字的速度極快,比水波消散的速度要快,頃刻間溪麵上就相繼浮現出四個字,維持一瞬的穩定而後消逝不見。
雖然那幾個字出現的時間短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它們都結構完整又清晰地在盧紋秋麵前閃現過一遍,隻有四個字,足以令她記住上麵的內容。
沈亭修寫的是“水波不興”四個字。
盧紋秋念出這四個字,卻不解沈亭修寫它們是何意“這四個字有什麼深意嗎?”
“沒有,想著先從簡單的教起,看著淙淙流淌的溪水突然就想到了’水波不興’四個字。還挺應景的,不是嗎?”沈亭修語態慵懶地說。
但是隨即他又說“硬要說有什麼深意的話,這四個字大概也是劍法能達到的最高境界吧。”
看盧雲琛饒有興致地露出了探索的神態,沈亭修解釋說“用劍寫字,練的其實不是字,是劍。剛才你也看到了,水流的速度是不確定的,一筆一劃隻能停留一息間的工夫,幾乎微不可察。隻有當使劍人能用劍克製水流速度,才有可能讓字跡完整地呈現在溪麵上。當你能用劍在水麵上任意書寫了,也就離出師不遠了。”
盧紋秋知道沈亭修的輕功出神入化,當時兩人第一次在溪邊見麵,沈亭修離去前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當時她沒有再哭,水麵也沒有風拂過,寂靜得呼吸可聞,但他就那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或許在她回過頭發現他不見前一段時間,在她麵對溪麵暗暗思索他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時,他就已經匆匆離開了。
想起沈亭修來去無蹤的輕功,盧紋秋忍不住問“就像輕功一樣,至高境界都是要快到讓人難以覺察的程度嗎?怪不得都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到極致,自然令人無招架之力。”
盧雲琛說得很籠統和粗淺,但對一個初學者來說會這麼認為並不奇怪,沈亭修沒有急於否定他的說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沒錯,但不是說快了就無敵,隻是說任何功法練得好的評價要素都是快。就說劍法吧,人劍合一,運用自如,使起來就快,但任何功法都會有弱點,再快也規避不了。”
接著,他指出了一個明顯的錯誤“輕功不一定快,但一定輕,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便是探囊取物,如入無人之境。”
他思索了一下,選了恰到好處的形容詞“就像是,蜻蜓點水,雨蝶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