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欽得力地執行完命令,便跟在塗校尉身後,一起進了主帥大帳,他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帳內目前的情勢。
塗坤克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案上,好似昏睡的譚主將,案台上隱約可見暗紅乾涸的血跡,主將遇難應已有一段時間。
帳內,燕祿和幾個麵相明顯和突厥人有異的漢人據守一側,秦瑄連同馮老和他們相對而立,雙方中間僅以一條過道分割,卻像隔著一道無形的天塹,氣壓低沉得可怕。
這樣的場麵是塗坤克不曾預料過的。
他以為進來後不說撞見秦瑄和燕祿二人大打出手,至少也能看到他們兩兩對峙的口角之爭,沒想到裡麵居然會是一片死寂,出奇的靜。
秦瑄和燕祿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兩人間透著一股疏離,一名砍樵裝束的漢人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什麼,旁邊一位錦衣公子麵色沉著篤定,風采卓然,負手而立,自成氣度。
其餘三名砍樵人麵帶焦灼,不像其他人那麼沉得住氣。
當時營裡籌備物資轉移事宜時,塗坤克正忙於分派人手,隻是聽說夜巡隊帶回了一名砍樵為生的引路人,不曾得見,但前後一聯係,不難猜到帳內的這幾個漢人正是引路人一行。
隻是主將沒有召見,他們為何也會出現在這裡,還和燕祿走得這麼近?
難不成他們也是聞知了主將的死訊而來?
他們也知道主將之死的來龍去脈嗎?
在他進來之前,這些人又說了些什麼?
塗坤克直覺就連引路人一行和秦瑄的關係也十分微妙,但具體的他還說不上來。
既然沒人說話,那他便做這個打破僵局的人吧。
他剛想開口,那名原本正在沉思的漢人發現了他,繼而目光又轉向了他身後的拓欽,略顯詫異“你怎麼……”但很快收回目光,看向他問“這位軍爺是?”
拓欽上前一步“哦……漢人引路者,這是我們營裡的塗坤克塗校尉,你應是第一次見。”
有了拓欽的引薦,塗坤克和盧雲琛都知曉了彼此的身份。
盧雲琛作揖“原來是塗校尉,小的是這一帶土生土長的樵戶,蒙巡衛長不棄,來為軍爺們引路。”
“引路者辛苦,不必多禮了。”
塗坤克佯裝毫不知情,望向主帥的方向“本想來找主將商議後續的安排,不想主將竟已歇息了……你們怎還留著?”
他裝作不經意地走到桌案前,吃驚道“這裡怎麼會有血跡?”
他抬起主將的頭,果不其然,嘴角有血跡漫出,麵色蒼白,雙目圓睜,死狀淒慘。
他輕輕將主帥的頭顱放回到案上,慌張道“來人啊,來人!”
十餘名級彆不等的大小將領應聲而入,將營帳擠得水泄不通,拓欽順勢壓低腦袋,混入了其中。
盧雲琛不發一言,但麵前的局勢全都看在眼裡。
這個塗坤克塗校尉看來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他是和送炙羊肉給主帥的小兵一起來的,雖然在進來後對主帥的死毫不知情,卻一直在留意主帥桌案的方向。
在他察覺到血跡喊人時,一隊將領須臾間便從帳外湧入,就像早就聽到風聲,一直候在帳外。
要說這一屋子的將領和塗坤克不是一夥的,打死他都不信。
但塗坤克這麼大張旗鼓,生怕主帥死於帳中會被草草了事,也不一定是為了所謂的真相和還主帥一個公道。
盧雲琛在看到小兵去而複返時,就已經有了計較。
小兵不敢出賣他們,但會帶著塗坤克來到主帥大帳,多半是還擔心自己的處境,怕副將會拿他當替罪羊,所以才冒險把副將蓄意毒害主帥的事告訴了塗校尉,想利用鷸蚌相爭,求得庇護。
塗坤克也許也想利用這個機會掃清障礙。
雖然盧雲琛不知道塗坤克和秦瑄之間的關係,但兩人軍銜相當,明顯存在競爭關係,如果塗坤克知道主帥遇害和秦瑄有關,一定會大作文章。
盧雲琛環顧四周,目之所及處早已看不到小兵的身影。
但此刻他並不關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