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淵深處,意識沉浮。
韓無限那蘊含著可怖歸墟之力的手掌按落時,閻不羈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苦修無數歲月的“我欲之道”正在被剝離、被淨化、被吞噬。道基寸寸碎裂,魔軀分崩離析,那足以讓尋常修士魂飛魄散的痛苦,卻讓他癲狂的意識深處,泛起一絲冰冷而詭譎的笑意。
“成了……”
他並未真正抵抗。不,應該說,他抵抗得恰到好處。爆發出足以令天地色變的道蝕魔威,展現出歇斯底裡的瘋狂與不甘,將所有殘存的力量、意誌、乃至那扭曲到極致的“自我”,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韓無限麵前。
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
“韓無限……你果然走上了這條路……包容萬道,執掌寂滅……甚至,觸摸到了那傳說中的‘無限’……”殘存的意念在消亡的邊緣低語,帶著一種近乎欣賞的殘酷,“你的道,太完美,太宏大,太渴望容納一切……而這,便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破綻!”
他的“我欲之道”,並非僅僅是被動地等待淨化。在那看似被歸墟之力碾碎、被無限法則包容的過程中,他早已將自身最核心、最本質的一縷“我執”那並非力量,而是純粹到極致的“存在概念”,如同最細微的病毒,最隱秘的烙印,主動地、巧妙地融入了韓無限那新生的、試圖包容萬道的“無限法則”奇點之中。
這並非奪舍,也非寄生。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道痕寄生”。
他以自身道滅為代價,將代表著“閻不羈”存在的終極概念,偽裝成一道被淨化、被理解的“欲望法則樣本”,潛伏了下來。韓無限吸納的,是他主動獻上的、剔除了大部分危險性的“欲望之力”外殼,而他真正的核心“不滅我執”,則如同等待孵化的蟲卵,隱匿在了韓無限那浩瀚道基的最深處。
“你以為你吞噬了我的道……殊不知,是我的道,借你的軀殼與位格……得以窺見更高層次的風景!”意識徹底消散前的最後一刻,閻不羈的意念充滿了計謀得逞的快意,“你的‘無限’……終將成為滋養我‘唯一’的溫床!”
……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隻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在一片絕對的虛無與黑暗中,一點微不可察的意誌悄然蘇醒。這裡,是韓無限“無限法則”奇點內部,是萬道歸流、諸法源起的混沌之地。在這裡,閻不羈那縷“不滅我執”如同沉眠的種子,緩緩汲取著周圍流淌的、精純而龐大的“無限”意蘊。
他“看”著韓無限梳理力量,看著他領悟無限,看著他吸納欲望本源……他如同一個最耐心的獵手,潛伏在獵物體內,冷眼旁觀著獵物的一切成長與蛻變。
“無限……真是令人沉醉的力量啊……”隱匿的意誌發出貪婪的歎息,卻又無比冷靜,“但無限,亦意味著分散,意味著失去了唯一的、極致的焦點。你的道,廣博如海,而我的道,至銳如針。”
他開始悄然活動,並非搶奪力量,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竊賊,開始竊取韓無限對“欲望”、“執念”、“自我”等概念的領悟與認知。韓無限每多理解一分欲望的本質,他這縷“不滅我執”便壯大一分,對“無限”的適應性便增強一分。
他在學習,在進化,以韓無限的感悟為食糧,重塑自身的“我欲之道”!
“等待吧,韓無限……”隱匿的意誌如同陰影般低語,“待你道心出現絲毫破綻,待你沉醉於‘無限’的權柄而疏忽了對自身‘唯一’的堅守之時,便是我這‘唯一之我’,反過來吞噬你這‘無限之道’的絕佳時機!”
“你的道,你的體,你的一切……終將成為我閻不羈,登臨無上巔峰的……最後一塊踏腳石!”
東星海域·無邊海溝最深處
這裡並非純粹的黑暗,而是彌漫著一種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聲音的幽暗。萬丈海壓在此地失去了意義,唯有混亂扭曲的原始魔能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海溝底部,並非岩層,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由無數破碎骸骨與腐朽神兵堆積而成的慘白平原。
平原中央,矗立著一座由某種漆黑晶石天然形成的王座,其造型猙獰,仿佛無數掙紮扭曲的魔物凝固而成。王座之上,一團不定形的、由最深沉惡意與混亂意誌凝聚的幽影靜靜盤踞,它沒有固定的五官,隻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在幽影中閃爍,如同注視著地獄的眼睛。這便是被封印於此無數歲月,依舊能以其意誌影響外界魔道的——天魔王。
而在王座前方,一道略顯虛幻、卻凝實無比的身影負手而立。他身著殘破的暗金魔袍,麵容俊美近妖,眼神中卻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與一絲難以察覺的瘋狂。正是金蟬脫殼、僅以“不滅我執”顯化於此的——閻不羈。
“他突破了。”閻不羈的聲音在這死寂的海溝中響起,平淡無波,卻讓周圍流淌的魔能微微一滯。
王座上的幽影,那兩點猩紅的光芒微微閃爍,一個混合著無數重疊回音、仿佛來自九幽最底層的意念緩緩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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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感知到了。法則之弦被撥動,世界的‘背景音’發生了變化。一種……令人不悅的‘寧靜’與‘包容’,正在取代原有的混亂與廝殺。】
“何止是變化?”閻不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顛覆。他以‘寂滅’為根基,卻走出了前所未有的路。萬法歸墟,無限法則……嗬嗬,好大的氣魄。如今的他,已非尋常大乘可比。其存在本身,便如同一個不斷擴張的‘歸墟力場’,在潛移默化中,平衡、消解著世間一切過於極端的力量。”
【包括……吾之魔道,與你之欲望。】天魔王的意念帶著一絲審視,【你的狀態,很奇特。看似存在,卻又非完全存在。你的道……似乎被他‘消化’了?】
“消化?”閻不羈嗤笑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詭譎,“是我主動讓他‘消化’的。他將我的欲望大道視作養料,納入他那所謂的‘無限’之中。殊不知,最致命的毒藥,往往包裹著最甜美的糖衣。”
他抬起虛幻的手掌,一縷極其微弱、卻本質無比純粹的“我執”意念在指尖纏繞。
“他的‘無限’,追求包容,追求平衡,追求成為萬道的背景與歸宿。而這,恰恰是他最大的弱點。絕對的平衡意味著失去鋒芒,無限的包容意味著難以專注。當他沉醉於海納百川之時,便是我這‘唯一之我’,在他體內生根發芽,最終鳩占鵲巢之機!”
天魔王的幽影微微波動,似乎在進行著深沉的思考。
【風險……巨大。若被他察覺……】
“他不會察覺。”閻不羈打斷道,語氣篤定,“他的注意力,已被更宏大的目標吸引。穩固境界,梳理力量,應對因他突破而必然引發的五域九天格局劇變……更重要的是,他恐怕已經開始嘗試接觸、引渡其他世界的‘寂滅’了。內部一絲微不足道的‘異樣’,在他那浩瀚的‘無限’之中,如同滄海一粟。”
【五域九天……的確無法再平靜了。】天魔王猩紅的目光投向虛無,仿佛穿透了無儘海水與空間阻隔,【那些沉睡的老家夥,隱世的老怪物,都會被驚醒。一個執掌‘無限’、傾向秩序與平衡的新晉大乘,對某些存在而言,是希望;對另一些存在而言,則是……必須抹除的威脅。西漠的那幫禿驢恐怕會視其為佛法‘空性’的印證,北原的冰雪神廷會警惕其打破極寒平衡,中州那幾個古老皇朝和世家,會千方百計試探、拉攏或控製……而東海,哼,那些藏在秘境裡的龍族和老烏龜,也不會再安穩睡覺了。】
“亂吧,越亂越好。”閻不羈的笑容帶著一絲殘酷的期待,“水越渾,我這潛藏的魚兒才越安全,也越有機會。他的‘無限’之道,需要應對來自各方勢力的覬覦與挑戰,這必將牽扯他絕大部分精力。而內部的小小隱患,自然會被他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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