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安抬腕看了眼手表,表盤上的指針已悄悄滑過午夜。他目光掠過對麵椅子上的王敏——她的頭發散亂,眼眶通紅,雙手緊緊絞著衣角,先前的囂張早被熬成了搖搖欲墜的脆弱,像是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周永安收回視線,轉向身旁的王玉成,聲音裡聽不出太多情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時間不早了,今天的審訊就到這裡吧。”
王玉成指尖正夾著一枚回形針,漫不經心地彆著散亂的文件。聞言,他動作一頓,抬眼看向周永安,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便斂了下去。他“嗯”了一聲,將最後一份筆錄紙疊整齊,放進檔案袋裡,拉鏈“刺啦”一聲拉到頂,動作乾脆利落,像是在給這場拉鋸戰畫上一個臨時的句號。
周永安的目光落在王敏身後的兩名武警戰士身上,微微頷首:“先帶她回去。”
兩名戰士早已待命,聞言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王敏的胳膊。王敏像是沒了骨頭,被架起來時踉蹌了一下,嘴裡含糊地嘟囔著“你們在虐待我”,眼神渙散,卻在被拖向門口時,忽然回頭看了周永安一眼,那眼神裡混雜著怨毒、恐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很快便被審訊室厚重的鐵門隔絕在外。
“哐當”一聲,門落了鎖。
王玉成立刻轉過身,眉頭微蹙,看向周永安:“周書記,這時候停我們前兩個小時的審訊就白費了?她眼看就要扛不住了。”他語氣裡帶著點不解,甚至有幾分惋惜——就像獵人眼看要捕獲獵物,卻突然被喊停。方才審訊時,他刻意用了些迂回的法子,一點點磨掉王敏的心理防線,此刻正是收網的好時機。
周永安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輕輕點了點。他轉過身時,臉上漾開一抹淺淡的笑意,眼神卻透著沉穩:“她是快崩潰了,但現在崩了,未必是好事。”他頓了頓,解釋道,“你沒注意到?她剛才眼神發直,說話都開始顛三倒四了。這時候再逼,要麼徹底瘋癲,要麼咬緊牙關死扛,反而容易把線索斷了。”
他走到王玉成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氣裡帶著幾分讚許:“你這審訊的法子確實厲害,張弛有度,把她的脾性摸得透透的。”稍一停頓,他話鋒一轉,“審訊組那邊還押著幾個涉案的,都是些油滑的老狐狸,你有空過去幫幫忙,點撥點撥?”
王玉成這才明白周永安的深意——不光是給王敏留緩衝,更是要借勢突破其他環節。他心裡的那點不解頓時煙消雲散,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抬手敬了個不那麼標準的禮,語氣乾脆:“沒問題,服從周書記安排。”
周永安笑了笑,率先邁步走向門口:“走,咱們去看看兩位老領導。估計他們在監控室裡,比咱們還急著知道結果呢。”他推開門時,走廊裡的燈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步履從容,仿佛早已將接下來的棋局了然於胸。王玉成緊隨其後,心裡卻暗自佩服——周書記這一手“欲擒故縱”,比硬審更顯功力,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田立波看完手機上的信息,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手裡的茶杯晃了晃,滾燙的茶水濺在虎口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盯著主位上的侯玉軍,眼睛瞪得像銅鈴。“他、他們真對王敏部長動手了?”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尾音都帶著破音,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王敏是什麼分量?那是張老跟前的紅人,周永安竟敢動審訊的念頭?這簡直是在老虎頭上拔毛!
侯玉軍坐在寬大的皮椅裡,指尖深深掐進扶手的雕花裡,留下幾道白痕。他抬眼看向田立波,眼底蒙著一層灰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消息確鑿。”他聲音乾澀,頓了頓才補充道,“周永安這步棋,走得比誰都急,也比誰都險。”說完,他猛地閉上眼,後背重重砸在椅背上,皮椅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方才得知王敏被雙規時,他還暗自僥幸,覺得不過是走個過場,張老遲早會出手撈人;可“審訊”兩個字砸過來,他後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這不是警告,是要往死裡查。
田立波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茶杯“哐當”一聲磕在茶幾上,他慌忙扶住,指尖冰涼。“侯哥,那、那老板那邊,還有張老那邊,有沒有給個準話?”他往前湊了湊,膝蓋幾乎頂到茶幾,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侯玉軍的眼皮顫了顫,沒睜開,隻是喉結滾了滾。昨晚那通電話還在耳邊響,張老的聲音冷得像冰:“自保吧。”三個字,像三把刀,把他最後一點念想劈得粉碎。他緩緩睜開眼,眸子裡一片死寂,聲音平靜得可怕:“彆指望了。從現在起,我們隻能靠自己。”
田立波像是被人兜頭澆了桶冰水,瞬間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最後一道防線塌了,他猛地抓住侯玉軍的胳膊,指節發白:“我們是不是被、被遺棄了?我們就這麼被扔了?”聲音裡帶著哭腔,哪裡還有半點平日裡的派頭。“侯哥,我們怎麼辦?王敏會不會將我們供出來……”他不敢想下去,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侯玉軍撥開他的手,從抽屜裡摸出煙盒,抖出一支煙叼在嘴裡,卻半天沒點。“去省紀委。”他吐字清晰,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把自己的問題說清楚,這幾年收的錢,該退的退。”他頓了頓,眼神閃了閃,“當然,有些事,能不說就彆說。”留一線,或許還能有條活路。
田立波張了張嘴,喉嚨裡像堵著團棉花,隻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看著侯玉軍平靜的臉,心裡卻像揣著隻瘋跑的兔子,撞得五臟六腑都疼。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上來,勒得他喘不過氣,臉色白得像紙,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快沒了。“我……我知道了。”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絕望。
辦公室裡一時靜得可怕,隻有窗外的風卷著殘雪,嗚咽著拍打著玻璃,像是在為這兩個即將跌落深淵的人,奏響最後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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