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撞上冰崖的聲響像巨獸嘶吼時,張鐵柱正用匕首在冰麵上鑿出第三十七個腳窩。胡媚兒的紅衣早已被雪粒浸透,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輪廓,她抓著登山繩的手指凍得通紅,每挪動一步都要咬著牙才能忍住不哭出聲。
“還有多久?”冰瑤的聲音裹著寒氣砸過來,素白的狐裘上積了層薄雪,讓她整個人像尊玉雕。她的冰錐早已凍在冰縫裡拔不出來,隻能靠著長劍支撐身體,淺眸裡的冰霜比周圍的冰川更甚。
張鐵柱抬頭望了眼被風雪吞噬的埡口,青銅碎片在懷裡發出微弱的震顫——那是能量即將耗儘的征兆。他們本想在暴風雪來臨前穿過冰川,卻沒料到風雪來得這樣急,此刻被困在這片斷崖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聚靈陣都因寒氣過盛難以啟動。
“往下走百丈有個冰洞,”他抹了把臉上的雪,掌心的傷口被凍得發麻,“周怡的地圖上標過,能避風雪。”他將登山繩在手腕上纏了三圈,回頭看向胡媚兒:“抓緊我,彆怕。”
胡媚兒點點頭,將臉埋進他的後背。張鐵柱的外袍同樣結了層冰殼,卻仍能感覺到底下溫熱的體溫,像寒冬裡唯一的炭火。冰瑤跟在最後,長劍在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每一步都踩在張鐵柱鑿出的腳窩裡,三人的影子在風雪中被拉得很長,緊緊依偎著難分彼此。
找到冰洞時,胡媚兒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張鐵柱一腳踹開洞口的積雪,一股相對溫和的氣流撲麵而來——洞壁上竟長著些散發微光的苔蘚,將狹小的空間照得朦朦朧朧。他趕緊脫下結冰的外袍,裹在胡媚兒身上,又將青銅碎片掏出來放在地上:“聚靈陣還能勉強用,我們輪流吸收能量取暖。”
冰瑤靠在洞壁上,素白的勁裝下滲出點點血痕——剛才為了護住胡媚兒,她的後背被冰棱劃開了道口子,此刻血漬混著冰雪,凍成了暗紅色的硬塊。“我先守著,”她將長劍橫在膝頭,“你們先吸收能量,彆都凍僵了。”
張鐵柱卻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金色真氣帶著暖意緩緩注入:“一起。”他將胡媚兒拉到身邊,讓三人的手都搭在青銅碎片上,“周怡說過,陰陽相濟的力量能抵禦至寒,我們三人合力,聚靈陣的效果會更強。”
金色、紅色、冰藍色三股氣流在碎片上方交織,像三條纏繞的彩帶。張鐵柱能清晰地感覺到,冰瑤的寒氣不再像往常那樣凜冽,反而裹著他的陽氣形成層溫潤的屏障;胡媚兒的陰氣則像柔軟的綢緞,填補著能量流轉的縫隙。三股氣息在聚靈陣的引導下循環往複,竟生出種奇異的圓融感,將洞外的風雪隔絕在外。
“後背還疼嗎?”張鐵柱的真氣掃過冰瑤的傷口,那裡的血漬已經開始融化。他從背包裡翻出最後半瓶金瘡藥,卻發現藥膏早已凍成了硬塊。
冰瑤搖搖頭,指尖在傷口處輕輕一抹,寒氣瞬間將血痕凍結:“沒事,凍住就不疼了。”她的目光落在胡媚兒凍裂的指尖上,那裡滲著細密的血珠,“她比我更需要藥。”
胡媚兒剛想說自己沒事,就被張鐵柱按住了手。他低頭將她的指尖含進嘴裡,溫熱的唾液混著真氣,一點點融化著指尖的冰層。胡媚兒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有電流順著指尖竄上來,連凍僵的腳趾都泛起麻意。她慌忙想抽回手,卻被張鐵柱握得更緊,隻能紅著臉任由他嗬氣取暖。
冰瑤看著這一幕,淺眸裡的冰霜漸漸融化。她想起昨夜在寒月穀,胡媚兒為了幫她擋瘴蛇,腳踝的舊傷再次裂開;想起張鐵柱毫不猶豫地將最後一顆避瘴丹塞進她嘴裡;想起此刻三人擠在這方寸冰洞裡,用彼此的體溫對抗嚴寒……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下,又酸又軟。
“我來燒點雪水。”她突然起身,用長劍鑿下塊乾淨的冰,放在青銅碎片旁——那裡因能量流轉,溫度稍高些。冰塊慢慢融化,水汽在洞口凝成細碎的冰晶,帶著苔蘚的清香,讓狹小的空間多了些生氣。
張鐵柱幫胡媚兒搓熱了手腳,又轉向冰瑤的後背。他小心翼翼地撕開凍硬的衣料,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凍得發青。“忍忍。”他低頭,用舌尖輕輕舔過傷口邊緣的冰碴,溫熱的氣息讓冰層漸漸融化,露出底下鮮紅的皮肉。
冰瑤的身體瞬間繃緊,指尖死死攥住長劍的劍柄,指節泛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後背,帶著青銅碎片的能量暖意,與她體內的寒氣激烈碰撞,激得她渾身輕顫。這種陌生的觸感比傷口的疼痛更讓人心慌,卻又帶著種難以言喻的安心,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胡媚兒靠在張鐵柱肩頭,看著冰瑤泛紅的耳根,突然伸手摟住她的腰。紅色真氣帶著暖意緩緩注入,像條柔軟的毯子裹住兩人:“周姐姐說,三人同心的力量能戰勝一切,現在我們就是最同心的時候。”
冰瑤的身體僵了僵,隨即放鬆下來,反手握住胡媚兒的手。冰藍色的寒氣與紅色的陰氣在掌心交融,像冰雪遇到了溫泉,生出絲絲縷縷的白霧。張鐵柱看著交握的兩隻手,突然低頭,在冰瑤的後頸輕輕吻了下,那裡的肌膚滾燙得驚人。
“彆鬨……”冰瑤的聲音帶著微顫,卻沒有躲開。
洞外的風雪漸漸平息,月光透過洞口的積雪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張鐵柱將兩人都攬進懷裡,讓青銅碎片在三人中間持續散發著暖意。胡媚兒蜷縮在最裡麵,頭枕著張鐵柱的膝頭,腳卻搭在冰瑤的腿上;冰瑤靠在張鐵柱的肩頭,素白的發絲與他的黑發纏繞在一起;張鐵柱則用身體擋住洞口的寒風,手臂緊緊環著兩人,像座堅實的山。
“小時候聽奶奶說,冰川裡住著雪神,”胡媚兒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誰要是能在冰洞裡相擁取暖,雪神就會保佑他們永不分離。”
冰瑤輕笑出聲,淺眸裡映著青銅碎片的微光:“哪有什麼雪神,不過是騙人的故事。”話雖如此,她卻往張鐵柱懷裡縮了縮,將臉埋得更深。
張鐵柱低頭吻了吻兩人的發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有沒有雪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在一起。”他的真氣緩緩流轉,在三人周身形成層金色的屏障,“等天亮風雪停了,我們就出去找雪蓮的伴生草,周怡說那東西能讓聚靈陣的效果翻倍。”
胡媚兒“嗯”了一聲,手指在張鐵柱的掌心輕輕畫著圈;冰瑤則閉上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均勻,顯然是累極了。張鐵柱睜著眼睛看著洞頂的苔蘚,那裡的微光忽明忽暗,像片遙遠的星空。
他想起初見胡媚兒時,她紮著羊角辮追在自己身後;想起冰瑤初來時的清冷孤傲,劍穗上的冰紋玉佩泛著寒光;想起三人一起闖瘴氣林、鬥冰蛟的日夜……這些畫麵像青銅碎片上的紋路,在記憶裡漸漸連成一片,溫暖而清晰。
或許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冰川要闖,或許修煉的道路永無止境,或許青銅碎片的秘密永遠也解不開,但此刻,懷裡的兩具溫熱軀體,三人交纏的氣息,就是他能擁有的全部幸福。
張鐵柱收緊手臂,將兩人抱得更緊些,在她們的額頭上各印下一個輕柔的吻,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隻要能這樣相擁著度過寒夜,就算永遠被困在這冰洞裡,似乎也沒關係。
洞外的月光變得格外溫柔,透過積雪在三人身上灑下銀霜,像給這個寒冷的夜晚,蓋上了一層溫暖的棉被。青銅碎片在中間持續散發著微光,將三人的影子映在洞壁上,緊緊依偎著,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