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正熾。
漫天黃塵中,出京半月之久的大明天子朱由校終是抵達兗州城外,麵無表情的打量著遠處猶如黑色濁流的流民百姓。
儘管相隔甚遠,但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及令人作嘔的惡臭味仍是清晰可聞,令黃得功等將校都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
這陣仗,比之昔日在西南叛軍圍剿下始終屹立不倒的敘州府城都不遑多讓了。
放眼望去,入目儘是被鮮血浸透的土壤以及倒伏的屍首。
許是因為長途跋涉多日,隨同朱由校出京的京營將士們此時大多腳步虛浮,呼吸紊亂,就連緊握兵刃的右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兗州府的流民,居然如此之多?!
"動作快些.."
"速速安營紮寨.."
短暫的錯愕過後,一道道略有些急切的呼喝聲便於軍陣中響起,訓練有素的校尉們連忙指揮著如臨大敵的將士們於原地安營紮寨。
隻片刻的功夫,延綿不絕的營帳便在距離兗州府城約莫十裡的空地上拔地而起,明黃色的日月軍旗及象征著"大明天子"的龍旗更是旌旗獵獵,隨風搖曳。
"陛下,叛軍強攻兗州無果,正是軍心渙散的時候.."
"為何不一鼓作氣,將其擊潰?"
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身子,近些時日在諸多京營將士們中脫穎而出的"把總"左良玉忍不住心中疑惑,滿臉不解的低語道。
在他看來,眼前的流民雖多,但多是些虛張聲勢的"牆頭草"罷了,隻需己方隨便放上幾炮,便可將其嚇退。
反觀己方兵力本就不足,且孤軍深入,若是在"延誤戰機",豈不是會導致自身處境愈發艱難?
時間一長,孰勝孰負可就不好說了。
"大伴,楊肇基到哪裡了?"
聞言,正在凝眉觀望遠處流民的朱由校緩緩收回了目光,但並沒有回答左良玉的疑問,而是關心起楊肇基的近況。
"回稟皇爺,楊總兵已至泰安州,最遲五日便可抵達兗州府護駕。"
此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雖然仍是身著內侍的服飾,但內裡卻套著一層文山甲,聲音也不似往常那般陰柔,反倒是有了一絲金屬之音,提及楊肇基的時候,眸子中更是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欣慰。
這楊肇基不愧是軍中老將,不僅行動果決,不受那些繁文縟節約束,且對天子忠心耿耿。
昔日聽聞天子禦駕親征的時候,這楊肇基便不顧私自"調兵"的嫌疑,親領麾下標營,準備趕往東昌府護駕。
而後因天子改變行程,直奔兗州府而來,已然行至半路上的楊肇基又匆忙棄船而行,不敢有半點耽擱。
反觀山東其餘各府的兵馬,這都多長時間了,仍在互相推諉,遲遲沒有個章程。
"陛下,臣請調登萊官兵護駕.."
聞聽奉命節製山東兵馬的楊肇基最遲五日便可趕來與大軍會和,表情冷凝的黃得功臉上先是露出了一抹喜色,隨後又鄭重其事的請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