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鉤。
在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中,懸掛著通州標誌的軟轎漸漸走遠,逐漸消失於黑暗的街道儘頭,而信王府的側門也緩緩關閉。
靜謐無聲的黑夜吞噬了無數暗流湧動,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唯有頭頂的雲層愈發厚重,似有泰山壓頂之感。
大門緊閉的信王府中,兢兢業業多時的宮娥內侍早已停止了忙碌,不敢在黑夜裡隨意走動,發出聲響,以免觸怒日漸陰沉的信王。
但此刻,在位於王府深處的書房中,信王朱由檢卻難掩眼眸中的興奮和狂熱,不住的在窗柩旁踱步,盯著頭頂被雲層所籠罩的皓月一陣失神。
"王伴伴,你怎麼看呐?"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中令人壓抑的沉默終是被打破,信王朱由檢略顯稚嫩的聲音也是如鬼魅般悠悠響起。
"殿下,奴婢.."
聞聲,身著緋袍的信王府總管太監王承恩心中便是咯噔一聲,旋即便有些語無倫次的慌亂道。
自家殿下這是何意?
"大伴,孤視你為心腹肱骨。"
"如若修吾先生的計劃成功,那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便是你的.."
"你能明白孤的意思嗎?!"
像是察覺不到王承恩臉上溢於言表的慌亂一般,背負著雙手的朱由檢緩緩於案牘後落座,意味深長的低語道。
他雖然年紀尚小,但生性敏感多疑,豈能不知曉眼前的大伴乃是自己那位皇兄特意安插到自己身旁的的"眼線"?
但正所謂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遑論是作為"天子家奴"的內侍。
如若自己的皇兄安安穩穩待在紫禁城中,他就算心中藏著無數野望,也不敢展露萬分。
可如今自己的皇兄禦駕親征,音訊斷絕,生死不知,他就不相信眼前同樣極具野心的王承恩沒有萌生出其他的想法。
畢竟倘若自己如願位列九五,王承恩也將一步登天!
"奴婢,願為殿下效死力!"
許是被人戳中了心事,王承恩白皙的臉龐迅速漲紅,略微掙紮過後,便是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滿臉狂熱的呼喝道。
與"內相"的滔天權利相比,司禮監少監曹化淳對自己的那點知遇之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王伴伴,莫要讓孤失望.."
見狀,朱由檢的嘴角頓時湧現了一抹笑意,似是對自己的"帝王心術"和"禦下"手段頗為滿意。
"這兩日,京中可還有什麼風吹草動?!"揮手止住眼前不斷叩首的王承恩,信王朱由檢適時將話題轉移,眸子中湧現了些許緊張之色。
要知曉,他雖是天子幼弟,但終究根基過淺,於宗室和百官心中並無太多的威望可言。
事關皇權,誰人能夠保持理智?
這京中的十王府中,可還住著三位正兒八經的"皇叔"呢!
"殿下英明,"提及正事,王承恩趕忙於地上起身,一臉正色的稟報道"桂王和惠王兩位殿下身旁的大太監,今日剛剛找過奴婢.."
此話一出,信王朱由檢的瞳孔便是一縮,神情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
這桂王和惠王不僅是他的"皇叔",更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平日裡雖是沒有太多存在感可言,但身份地位卻是結結實實的擺在那裡,尊貴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