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未央。
距離兗州城不過數裡的官兵營地中,被諸多親衛簇擁著的大明天子朱由校,默不作聲的立於日月龍旗之下。
而在其左右,嚴陣以待的親衛們也不似之前那般淡然輕鬆,吞咽口水的聲音不時響起。
約莫兩炷香的時間過去,訓練有素的官兵們早已和狀若瘋癲的叛軍士卒們開始了生死搏殺。
仗著身上精良的甲胄以及令行禁止的軍紀,官兵們用手中的藤牌組成了一道猶如銅牆鐵壁的防線,毫無爭議的碾壓著叛軍。
但與之前那些一觸即潰的流民所不同,儘管傷亡異常慘重,這些精神亢奮的叛軍們依然前仆後繼,好似全然不在乎生死。
更令眾人驚愕不已的是,此時場中突然湧現了數千名叛軍"精銳",不僅具有一定的軍事素養,身上更是赫然套著一層鎧甲,極大程度的阻止了官兵的推進。
在這些叛軍精銳的影響下,其餘的叛軍士卒們更是癲狂,一邊倒的局麵甚至出現了反轉的趨勢。
"陛下,"山東總兵楊肇基此時已然縱馬回到了中軍,滿臉驚怒的拱手道"叛軍身上所穿的甲胄,儘皆為我大明軍中製式。"
如今的大明雖是軍備廢弛,積弊重重,但仍將甲胄火器等物看的極嚴,輕易不會流入民間。
遠處叛軍的賊首徐鴻儒不過是神棍出身,縱然善於蠱惑人心,但絕沒有能力自大明軍中"竊取"如此之多的甲胄。
這徐鴻儒的背後,定然另有"神仙"。
"朕瞧見了,"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朱由校的神情愈發肅穆。
饒是他早就預料到,山東亂局愈演愈烈的背後定然存在著某些"推手",但也沒有料到居然有人將手伸到了軍中,並且籌措了數千具甲胄。
如若這徐鴻儒早一點露出"底牌",並且不計傷亡,怕是早就能拿下兗州府城或者濟寧了。
"陛下,是否要讓炮營集結?"停頓少許,楊肇基又緊接著說道"叛軍雖然同樣擁有千餘名騎衛,但裝備簡陋,不足為慮。"
"隻要兒郎們堅持片刻,待到炮營集結,餘下叛軍不過土雞瓦狗,不足為慮。"
早知這徐鴻儒手中還藏著這樣的"底牌",他剛剛就該規勸天子,命炮營持續打擊。
"建鬥,你的意思呢?"儘管呼吸愈發急促,但初臨戰場的朱由校卻沒有貿然答應,而是在楊肇基等將校詫異的眼神中,將目光投向了前些時日剛剛得中"狀元"的盧象升。
"陛下?"近乎於下意識的,楊肇基便急不可耐的出聲,目光中滿是不安和懷疑。
他此前雖然也曾聽說,眼前的盧象升乃是"文武雙全",不僅文采斐然,被天子欽點為狀元,還在"武科"中大放異彩。
但眼下是什麼時候,豈容一個初出茅廬的"書生"在此大放厥詞?
本是全神貫注戰場局勢的盧象升也沒有料到天子竟然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候征詢自己的意見,白皙的臉頰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許意外。
但很快,盧象升便穩住心神,毫不猶豫的拱手回答道"回陛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叛軍傷亡慘重,早已是強弩之末,隨時有可能崩潰。"
"若是我大軍鳴金收兵,不僅會讓叛軍得以苟延殘喘,還會導致軍心渙散.."
此話一出,龍旗下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就連剛剛急不可耐的楊肇基也麵露複雜神色。
他本以為這初臨戰場的"書生"會因為場中慘烈的廝殺而心生退意,繼而勸諫天子鳴金收兵。
畢竟在天子的安危麵前,任何"風險"和"傷亡"都不足為慮。
"擂響戰鼓,先命騎衛於兩側襲擾。"
"炮營準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朱由校斬釘截鐵的聲音悠悠響起,清瘦的臉頰上湧現了往日難得一見的狠辣。
他本憐憫對麵的叛軍皆是些走投無路的"流民百姓",不忍徒增傷亡,這才提早將炮營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