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沉。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滂沱大雨瞬間刺破了厚重的雲層傾盆而下,抹去了空氣中積攢多日的暗流湧動。
隨著雨水打濕皇城內外,本是人滿為患的街道上眨眼間便冷清起來,過往的行人紛紛往家而去,挑著扁擔的販夫走卒們也趕忙尋了個避雨的地方,口中長籲短歎不斷。
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多多少少影響到了他們的生意。
不過在長安街以西,隨著沉悶的腳步聲,街道儘頭卻出現了一群全身上下籠罩在黑袍之中的漢子,瞧上去來勢洶洶。
此地作為京師最為顯赫的"地界",凡是能夠在此居住者非富即貴,平日裡縱有百姓路過,也是低聲趕路,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唯恐驚擾了府邸中的貴人們。
但此刻,這些漢子們卻好似無所顧忌一般,嶄新的官靴踩在濕漉漉的青石磚板街道上,引得不少府邸的家丁躲在大後縫隙中觀瞧,表情驚恐。
畢竟這些漢子身上的裝束很是搶眼,腰間所配的繡春刀更是令其身份昭然若揭。
片刻過後,逆著撲麵而來的滂沱大雨,這些漢子在為首者的帶領下,於一座肅穆大氣的府邸外緩緩停下了腳步。
儘管雨水愈發密集,但匾額上的"駱府"仍是清晰可見,引得諸多漢子在呼吸急促的同時,右手不自覺摸向腰間的繡春刀。
似是早已知曉會有"不速之客"前來拜訪,這座府邸的大門竟在吱呀聲中,由內而外的緩緩打開。
見狀,為首的漢子先是一愣,旋即便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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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步越過亭台樓榭以及雕梁畫棟的遊廊,位於內宅深處的書房中,麵色有些白皙的曹化淳已是褪去了身上的黑袍,神色淡然的打量著周遭的陳設,不時便發出兩三聲驚歎,對於府邸主人的品味頗為認可。
"曹公公好手段呐,"將手中冒著熱氣的香茗一飲而儘之後,年過六旬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便滿臉欣賞的感慨道"如若老夫所料不差,曹公公怕是早就發現端倪了吧.."
"指揮使大人言重了。"聞言,曹化淳便收回了飄忽的目光,嘴角帶笑的朝著眼前的駱思恭頷首道"都是陛下運籌帷幄,奴婢哪裡敢居功.."
儘管二人神色輕鬆,語氣平和,但書房內的氣氛卻十分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駱思恭憔悴的臉上先是露出了一抹驚愕之後,隨後很快便恢複如常,語氣低沉的詢問道"陛下到底想要乾什麼?"
可笑他們一直以為勝券在握,卻不曾想他們的所作所為一直在天子的算計之中。
"陛下以身入局,好氣魄呐.."見眼前的內侍笑而不語,執掌錦衣衛多年的駱思恭好似如夢初醒一般,滿臉落寞的自嘲道。
"天子要如何處置我駱家?!"很快,駱思恭的神情便瘋癲起來,目光陰冷的盯著眼前的內侍。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駱家雖然涉事不深,但也犯了忌諱。
"指揮使大人是指揮使大人,令郎是令郎,無需混為一談。"幽幽一歎過後,曹化淳略有些憐憫的看向眼前的錦衣衛指揮使。
曾幾何時,眼前的駱思恭曾深入朝鮮戰場,不計個人安危,為大軍輸送情報,立下赫赫戰功,深受萬曆皇帝的信任。
即便是當今天子禦極稱帝,依舊對駱思恭委以重任,令其繼續執掌錦衣衛,甚至還有意令其子駱養性鎮守南京。
隻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這駱家自己將路走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