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府以南兩百裡的澄江府外,此刻猶如蝗蟲過境,周遭數裡茂密的叢林皆是被砍伐一空,光禿禿一片。
今日已是九月二十六,低垂穹頂愈發陰沉的鉛雲以及凜冽的秋風無時無刻不在加劇著城池內外的肅殺之氣。
自強攻昆明府無果之後,殺伐果斷的滇東土司們便是裹挾著麾下殘兵敗將一路退守至此。
放眼瞧去,以澄江府為中心,方圓五裡儘是叛軍夷兵的軍營所在。
從戒備森嚴的轅門入內,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頂頂形製規格各不相同的營帳,彼此間的空地上還堆砌著各種各樣的攻城器械,以及支離破碎的戰車碎片。
儘管大軍未能如願拿下彙聚了雲南精華所在的昆明府城,但得益於沙定洲,祿勇等將校的"鋌而走險"之舉,軍中倒也有些"幸運兒"於昆明府滿載而歸,故此營中氣氛還算火熱。
時不時便能瞧見疑似工匠模樣的夷人指揮著兵卒,手忙腳亂的修整著攻城器械。
如若不是有那猶如喪家之犬一般的兵卒陸續歸營,幾乎無人能夠瞧出這支人多勢眾的"叛軍"是因吃了敗仗,方才撤退至此。
"放肆!"
"豈能如此不管不顧?"
突然,一道氣急敗壞的咆哮聲於營地正中的王帳中響起,惹得路過以及正在附近梭巡的狼兵們麵麵相覷,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畢竟自從昨日開始,軍中的幾位"大王"便開始吵得不可開交,甚至一度大打出手,惹得麾下的親兵彼此對峙。
若非"沙王"沙源及時出麵調停,恐怕早就出現流血事件。
將視線放至氣氛劍拔弩張的王帳,東川宣撫使祿威及其胞弟祿勇麵色漲紅,魁梧的身軀不斷顫抖著,顯然剛剛經曆了一場爭吵。
在其對麵,自號為"普王"的阿迷州土司普名聲則是低頭沉默不語,眉眼間湧動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神色,好似置身事外一般,不斷把玩著手中的匕首。
而作為這支叛軍"主心骨"的王弄山土司沙源則是有氣無力的癱坐在虎皮長椅之上,臉上寫滿了糾結之色,嘴唇微微發白。
"朝廷大兵壓境,我等的唯一生路,便是即刻調兵西進曲靖府,趁著官府立足未穩之際,打通和貴州水西的聯係,讓朝廷疲於奔命。"
"唯有如此,我等才能卷土重來!"
砰的一聲,狀若瘋癲的東川宣撫使祿威突然吼叫起來,神情凶狠的嚇人"休要優柔寡斷了!"
前些時日,假若不是這沙源以及普名聲心生退意,不肯與遠道而來的官兵殊死一搏,他們豈會前功儘棄,退守這澄江府城?
依著軍中"崗哨"後來的發現,當日提前趕到昆明城的千餘名兵卒隻是在"虛張聲勢",官兵主力直至次日清晨方才姍姍來遲。
堂堂數萬大軍,竟被千餘名官兵嚇得望風而潰!
此乃,奇恥大辱!
聽得此話,一直垂著頭的普名聲也是緩緩抬起頭,眼眸中的複雜之色更甚,這幾日軍中崗哨和探子晝伏夜出,著實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據這些探子的消息,此次官兵的領兵大將乃是赫赫有名的白杆軍主帥秦邦屏,麾下還有宿將黃得功從旁輔佐。
更要緊的是,聽說京師的小皇帝早已委任四川巡撫朱燮元為五省總督,這位封疆大吏也即將率領著各地兵馬趕至昆明。
這一連串的"噩耗"實在讓人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