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
與城門緊閉的曲靖府一樣,距此三百餘裡,快馬數日可到的澄江府城同樣是戒備森嚴,身著黑衣的夷兵握著刀兵,眼神惶然的在城頭上梭巡著。
因為之前澄江知府棄城而逃,夷兵輕而易舉將其占據的緣故,這座府城在外觀上並未遭受過太多的"破壞",城中除了人煙冷清之外,幾乎沒有半點異樣。
若是有人耐心沿著青石磚板一路而行,甚至還能偶爾瞧見掛著"招牌"在營業的坊市,不過要說城中最為"熱鬨"的地方,還是矗立於城池正中的署衙附近。
大步邁入夷兵往來不斷的澄江署衙,奉命留守墊後的烏撒府土官安銓此刻正甲胄在身,眼神複雜的摩挲著手中早已涼透的茶盞,距其不遠的屏風後還聚攏著十餘名如臨大敵的夷人大漢,像是在防備著什麼似的。
"那沙定洲還沒醒呢?"半晌,安銓將手中的茶盞擱置於左手邊的桌案,意有所指的低聲道。
"是,族長。"話音未落,一道喜怒不定的聲音便在幽靜的官廳中響起,也讓安銓的神情愈發複雜。
兩日前,這位風頭一時無兩的王弄山"二公子",突然率領著數十名兵丁氣勢洶洶的闖進了由自己鎮守的澄江府。
因為事發突然,他一度以為是自己暗中向朝廷"乞降"的事情走漏了風聲,沙定洲來此是為了"興師問罪"。
隻是當他設下"鴻門宴",準備徹底與這沙定洲撕破臉皮的時候,卻是意外從其口中得知前線戰事不利,沙定洲是為了催促籌措軍械物資,並向滇東老寨征兵而來。
對於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這些來勢洶洶的二公子竟是一無所知。
"嗬,前方戰事不利.."
不置可否的嗤笑過後,安銓便眼神複雜的將目光投向曲靖府所在的方向,心中愈發堅定自己"改換門庭"的選擇。
他果然賭對了!
在強攻昆明無果,徹底失去先機之後,沙源和普名聲等土司麾下的殘兵敗將根本啃不下素有"雲南咽喉"之稱的曲靖府,更彆提與那貴州水西土司首尾相連。
此等局麵下,這些盤踞在曲靖府外的土司叛軍們,早晚要淪為官兵的甕中之鱉,進退兩難。
"咱們麾下的兒郎怎麼說?"
短暫的沉默過後,安銓又開始關心麾下的兵卒,臉上的嘲弄愈發明顯。
相比較同樣無家可歸的東川祿氏,他安銓麾下"人困馬乏",從烏撒府至此的族人們死的死,傷的傷,確實沒有了太多利用價值,但沙源等人卻是忽略了一點,這城中的兵卒們大多是他安氏麾下。
隻要他一句話,那飛揚跋扈的沙定洲便會身首異處。
"兒郎們歸鄉心切,大多都不願意待在這澄江府等死.."
此話一出,官廳中的氣氛便驟然緊張起來,時間仿佛凝固一般。
如今這形勢可是愈發清晰明朗,就憑城中的這些殘兵敗將,可擋不住昆明城中的虎賁,以及後續源源不斷的援軍。
"誰願意死?本族長也不願意死.."
"為今之計,我等唯一的生機,便是那山河糧店.."
約莫小半炷香過後,官廳中的沉默被澀然打破,安銓一臉苦澀的喃喃道。
從他初次與那"山河糧店"接觸,這都過去二十多天了,不管結果是好是壞,總該有個說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