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暉宮的除夕夜吃的是銅鍋子。
銅鍋子是西泠的風俗,家家戶戶的年夜飯裡最重要的就是銅鍋子。
銅鍋子一般用黃銅所製,上頭是盆,裝湯料煮開,往裡頭下各種食材,底下是空的,用來裝炭,燒好的炭填進去,上頭的盆裡熱氣騰騰,在冬日吃最好不過。
百姓的銅鍋用黃銅所製,富貴人家則用紫銅,有漂亮的玫瑰光澤,燒的也不是普通炭,而是無煙的銀炭,小小一根,燒成燼都不會斷。
沈初葶,單靖,薑雲裳,杜鶯時四人圍爐而坐,桌上擺滿了處理好的食材,雞鴨魚肉,山珍海味,應有儘有。
吃鍋子的樂趣在於親力親為,調醬,涮菜,掌握火侯,抽空還要說笑,一派熱鬨忙碌的景象。幾位婢女坐在各自的主子邊上,一邊吃,一邊伺侯著。
雨荷涮好了牛肉,剛要夾給沈初葶,單靖比她先一步將一筷子牛肉放進沈初葶的碗裡,“牛肉嫩,不能涮久了,快趁熱吃。”
沈初葶嫣然一笑,把牛肉夾進嘴裡。雨荷默默收回筷子,自己吃了那塊肉。
鍋子熱氣,需飲清涼的花茶下火,雨荷倒了一杯桑菊茶,想拿給沈初葶,手剛抬起來,單靖的桑菊茶遞到了沈初葶嘴邊,“喝點涼茶下下火,不然喉嚨要疼的。”
沈初葶,“哦,”聽話的喝了半杯。
雨荷看著手裡的茶,默默喝掉了。
過了一會,她看到沈初葶嘴角沾了湯漬,想拿帕子給她擦擦,剛站起來,單靖從懷裡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很自然的替沈初葶揩了下嘴角。沈初葶雖然紅著臉躲了下,也沒說什麼。
雨荷默默坐下了。倒是沈初葶有些奇怪,問她,“站起來乾什麼?”
“剛想起一件事,”雨荷悶悶道,“不過算了。”
“怎麼了?”沈初葶打趣她,“吃個飯心不在焉的。”
雨荷看了單靖一眼,後者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沈初葶臉上,對她投來的視線毫無察覺。
雨荷暗自歎了口氣,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單靖是不是要搶她的差事?堂堂的禁衛統領,哪是會伺侯人的,偏偏單大人就乾得不錯,眼到手到心到,殷勤周到,她都自愧不如。
自家主子也很受用似的,整個人都側向單大人,隻怕已然忘了她的存在……
唉,姑娘大了,留不住了……
正失落著,有人往她碗裡夾了塊魚肚,雨荷抬頭,看到聽雪衝她眨眼笑,似在安慰她,雨荷便也笑了。
因為單大人的殷勤伺侯,沈初葶吃得有點撐,單靖便提議出去散散,消消食。
雨荷以為沈初葶不會帶她去,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結果沈初葶奇怪的看她一眼,“愣著做什麼,走呀。”
雨荷高高興興跟著去了。
單靖和沈初葶在前麵邊走邊說,雨荷在後頭跟著,
單靖說起正月十五鬨花燈的場麵,五顏六色的彩燈,美綸美煥,還有各種精彩的雜耍,勾欄門前架起高台,舞娘在高台上翩翩起舞,街邊有各式各樣的小食攤……
他說得熱鬨,沈初葶聽得津津有味,雨荷默默跟在後頭,又一次嘗到了被遺忘的滋味。
風有些冷,月也不甚明,實在不是花前月下的好時機,雨荷怕沈初葶著涼,想勸她回去,遲疑著還未開口,沈初葶倒先叫她了,“雨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