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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崖苟在日月神殿裡的時候,從來沒有正經睡過覺。原身的小師兄每天都要拉著她入定,讓她學會了通過入定消解疲勞和困意。跑路這日,女郎抱著小屁孩走了一天,實在不想再盤著腿枯坐一夜了,隻想躺下來舒坦舒坦。
天山姥爺的手腳仍不能動,他聽了自家師妹不想打坐的懇求,歉然道“是我少慮了。”
這一晚,巫行雲也沒有入定,而是和女郎一塊兒臥在了羊皮襖上,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那句“晚安”。
謝無崖一聽到這麼一個充滿現代感的詞彙,下意識覺得這位天山姥爺怕不是也是穿的故而出言試探。
昔日的靈鷲宮之主聽了師妹的“暗號”,表情頗為困惑,擔憂道“師妹,你怎麼了”
謝無崖見便宜師兄答不上來,為了慎重起見,又來了一句“奇變偶不變”
“”
巫行雲臉上的擔憂之色肉眼可見地更濃了。
謝無崖尷尬地咽了口唾沫,一把將小豆丁按倒,又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把那人從頭到腳地裹嚴實了。巫行雲被女郎驟然按倒時,眸色一顫,還以為會發生什麼事。
男童固然對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十分吃驚,可他心中卻沒有生出半點抗拒,而是順著女郎的力道柔柔順順地躺了下來,像一隻潔白而無辜的羔羊。豈料女郎按倒這隻羔羊後,什麼也沒有做,隻是用外套將童子蒙了起來,飛快道“晚安,睡吧睡吧。”
天山姥爺終於後知後覺地燒紅了臉,在外套裡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短手短腳。
翌日,風和日晴,天光淨新。謝無崖自從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吃飯後,為了避免變成一隻進不出的貔貅,當機立斷地戒了飲食,再不用飯。巫行雲醒來後,一直都隻肯入口自家師妹給的東西,眼下師妹斷食,他自然而然也就跟著斷食了。
女郎就著高山融雪形成的小溪給自己洗了個臉,又把小師兄抱到溪邊,用打濕了的手絹給對方潔麵。之後,回鶻人的太陽把小豆丁往懷裡一抱,指著前路豪氣萬千道“出發”
天山縹緲峰,在後世烏魯木齊以南,敦薨浦以北。六月的敦薨浦長滿了蘆葦荷花,湖畔就是大名鼎鼎的焉耆城元時叫叉力失,極為熱鬨。謝無崖順著巫行雲的指引,繞過叉力失往天山高處攀去,沒走多久就碰到了一處直上直下的峭壁,名“斷魂崖”。
縹緲峰有十八道天險,斷魂崖是第一道。按天山姥爺的說法,謝無崖此去靈鷲宮非得順著這處懸崖直接爬上去才行,沒有彆道。女郎看了看那道光溜溜的、沒有任何著力點的垂直崖壁,遲疑道“我們要不要回叉力失買根繩子”
“不必。”女郎懷裡的小豆丁搖了搖頭“師妹隻要按照我說的運氣,斷魂崖不值一提。”
“好,好吧。”謝無崖把便宜師兄箍得更緊了,鄭重其事地紮了個馬步,然後按照對方的說法氣沉丹田,提氣一躍
璀璨的金陽之下,斷魂崖前的白衣女郎像一顆明星似的迅速升起,遠遠超過了峭壁的高度。謝無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隻是稍一用勁兒就蹦得這麼高,嚇得在空中“嗷嗷嗷”地叫了起來,大驚失色。
她這一叫,胸中的一口真氣即時泄得一乾二淨,女郎在空中頓了頓,立馬跟隻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朝地上砸去,眼看就要臉著地。
巫行雲窩在女郎的懷裡,異常沉著,一邊安慰師妹莫慌一邊給她說明禦氣的訣竅。謝無崖心想自己懷裡還摟著個人呢,決不能臉著地,便在墜空的過程中努力調整姿態,猛地一個鷂子翻身,一口氣往前方飛出了幾百尺遠,終於無傷著陸。
有了斷魂崖的這番曆練,謝無崖接下來對原身輕功的運用就熟練得多了,陸陸續續地掠過了失足岩、百丈澗、接天橋等地,離靈鷲宮越來越近。
按巫行雲的說法,靈鷲宮裡生活著很多孤女,是個很熱鬨的地方。他們師兄妹居住在鬆、竹、梅三園裡,自小便一塊兒長大。可謝無崖一路走來,見十八天險苔痕青青,全無人跡,心想這都兩百多年過去了,靈鷲宮還在不在著實很難說。
仙愁門後,有一大片茂盛的鬆林,小豆丁說,鬆林之後就是靈鷲宮。可女郎穿過那條甬道後,隻見鬆林之後還是鬆林,沒有半分靈鷲宮的影子。一定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就是靈鷲宮舊址上的鬆樹普遍個頭較小,無法和旁邊的參天巨木相比。
謝無崖抱著天山姥爺靜靜地穿行在鬆林之中,懷裡的小人兒久久無話。女郎在安慰人這一塊兒一向比較智窮,她直覺自己在此刻應該說點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得沉默。
許久後,巫行雲突然叫住了她,沉聲道“師妹,你把我放下來吧。”
謝無崖小心翼翼地把天山姥爺放到了地上,那位昔日的靈鷲宮之主穩穩地站在枯枝敗葉上,極其緩慢地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關節,然後把右手放在了一截粗糙的樹乾上。
“唉,你的手腳好了”謝無崖睜大了眼睛。
“這些日子勞煩師妹了。”巫行雲看著手下的鬆樹說道“這些林木年份不長,應該還不到一百年。”
“靈鷲宮是恩師親手修砌的,其中的一部分石料動則上千斤,不是能被人輕易摸去的存在。”巫行雲又道。
“這樣啊”謝無崖隱隱猜到了什麼,卻不忍當著巫行雲的麵說出來。
“一定有人在此用了火藥。”六歲的男童這樣說著,臉上一片寒冷“靈鷲宮是被人炸平的。”
靈鷲宮是被人炸平的,那場劇變發生後,至今不到一百年。
可這個地方到底發生過什麼,謝無崖和巫行雲也找不出更多的線索了,便相攜下山,打算去叉力失城調查。下山時,謝無崖下意識地牽起了小豆丁的手,免得對方在險峻的山道上失足。巫行雲被她捉住左手後,先是腳步一滯,隨即加大力道反握了回去。
結果因為手太小握不住。
路上,謝無崖也不敢看小豆丁,而是將視線落在彆處,努力安慰道“你彆難過”
小豆丁歎了口氣,回道“我隻怕師妹難過。”
叉力失城依然和過去一樣,生活著回鶻、黨項、蒙古、粟特等各色異族,熙熙攘攘、熱熱鬨鬨。巫行雲帶著師妹鑽進了叉力失官衙的庫房,將回鶻人的各類文書資料翻了個遍,始終沒有翻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巫行雲是在有宋紹聖三年和自家師妹陷入冰封的。紹聖三年到至治元年,這中間已經過去了二百二十五年。可叉力失的記錄最早隻能追溯到元世祖忽必烈在位時的至元二十年,再往前,便一個字也沒有了。且回鶻人的記錄多是天氣牛羊物候稅收之類,涉及到天山縹緲峰的信息根本沒有。
謝無崖見小師兄的臉色一直不好,便安慰道“蒙古騎兵征服天下時,這個地方也免不了頻燃戰火,這中間的記錄不完整是正常的,咱們不如去總管整個哈喇火州的高昌走一趟那裡一定會有更多的線索。”
高昌回鶻歸順蒙元後,其世代棲息的故地被蒙古人改為哈喇火州,治所就在叉力失城以東的高昌。巫行雲聽了師妹的話,果斷點點頭,答道“好,我們即刻動身去高昌。”
兩人火急火燎地趕到高昌後,一頭紮進了高昌府衙的書庫,不眠不休地翻了三天三夜。但令人遺憾的是,高昌的官方文錄也隻能追溯到至元二十年,再往前依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謝無崖因為有外掛,在這些記錄時沒有任何障礙。女郎一目十行地翻完了所有的文書,推測道“至元二十年,正是孛兒隻斤忽必烈在回鶻故地設置宣慰司的年份。我猜,無論是回鶻人為表達歸附的誠心,還是蒙古人為斬斷高昌回鶻的舊史,都不允許至元二十年以前的記錄留下來”
“那我們去找城裡的老人問問”巫行雲又道。
“這個時代的百姓平均壽命不長,百歲以上的老人恐怕不好找。即便找到了,對方也不見得會知曉縹緲峰的事”謝無崖敲了敲手邊的書架,一邊思索一邊提議道“要不我們直接去元大都瞧瞧”
元大都就是後世的北京,是蒙古人這會兒的政治中心。不管元人怎麼控製彆族的文字傳承,他們自家的各類書麵記載一定是完完整整、毫無缺漏的。
巫行雲聽了師妹的話,臉上的神情終於沒有那麼凝重了“好,我們就去大都。”
至治元年的七月,大夢初醒的逍遙派二代弟子正式踏上了東去的旅途。巫行雲的武功以一天一年的速度飛漲著,沒過多久便能躋身一流高手之列了。路上,謝無崖和小豆丁總是手拉著手,很少鬆開,她的便宜師兄每晚都會和她說“晚安”,目光又柔又軟。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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