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院子裡一對母女抱在一起哭得嚎啕不止,門口圍觀的鄉親見場麵已經被馮家大閨女掌控了,就紛紛調和開了:
有說:“秀秀媽,你瘋了吧,咋能打孩子打這麼狠,你看秀秀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有說:“秀秀媽你消停消停吧,你這大閨女可了不得,能成大事!”
秀秀媽一聽這話,徹底瘋了,嘴裡叨叨著:“反了她了!反了她了!”起來拿鐵鍬就要繼續追著秀秀打,卻被程國強衝進來攔住了。
程國強抓著馮母舉起來的鐵球,憤憤地說:“嬸兒!彆打了!”
馮母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嚷嚷著:“國強啊!嬸兒替你教訓她!她是你媳婦,必須讓她聽話!”
程國強將鐵鍬從馮母手中取過來,扔在地上,頹然道:“嬸兒!算了吧!”
他的態度讓馮母感到一絲不妙:“你說啥?”
程國強看了看秀秀,她眼神堅決又淩厲地看著他,不說話,但氣勢萬鈞,畢竟他欺辱她在先,大學與媳婦隻能二選一,洞房花燭和金榜題名注定不能同時屬於他。
“秀秀她不願意,這婚事就退了吧!”程國強艱難地說出了口,曾經那麼乖巧漂亮的秀秀,現在如此風華魅力的秀秀,原本馬上就屬於他的女孩兒,從此再無關係了。
馮母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四大箱彩禮曇花一現似的,泡湯了!
程國強偷偷又看了一眼秀秀,不知道為什麼,打心裡覺得她的眼神令
他害怕。
他想到她說的“隻要你把婚退了,好好準備考學,我就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你考上大學後要進行的政審,我都不會去給你搗亂!”
這番話令他打了個激靈,縱使百般不樂意,也不敢再激怒她了,程國強一咬牙,乾脆地說:“我和秀秀商量好了,我是來退婚的!”
馮母聽了這話,坐在地上爆哭起來:“天殺的我咋養了這麼一個災星!你果然是災星啊!”
任憑馮母如何拍著大腿嚎哭,秀秀都無動於衷,她靜立在院子裡,晚風吹散了她的劉海,她耳朵裡完全聽不到這世界的喧囂。
透過落日的餘暉,她仿佛看到前世過往裡那些曾經最親的人,她的一雙兒女,她陪同程國強一路走過結交到的朋友,他們的音容麵貌開始變得模糊。
她甚至看到了上了年紀的自己,也開始變得麵目模糊起來。
過往種種仿佛都成了夢境,她在程家撒過的汗水,流過的眼淚,她為娘家付出過的努力,奉獻過的人生,她的青春,她的遺憾,在程國強的一句退婚裡,通通化作煙雲。
她的人生即將走上未知的道路,這條嶄新的道路,令她興奮,更令她忐忑,令她不安。
父親和二河匆匆趕回來,擠開門口唏噓的圍觀鄉鄰,衝勁院子裡,正看到在地上嚎哭的馮母和瑩瑩二人。
鄉鄰紛紛唏噓:“大閨女把親事給造沒啦!老根你就想開點吧!”
“看大閨女
衣服上那些血,都是她媽打的,也太狠了!”
馮老根聽著鄉鄰的話,看著狼藉的院子,對著靜立的秀秀就踹了一腳:“不成器的東西,好好一個親事攪得家裡雞犬不寧,你回來乾啥!”
秀秀被踹得回了神,心願得償的亢奮之後,她有點茫然,看著父親憤怒的眼睛,她覺得心口悶痛,腰間傷口的疼痛也隨著感知覺的恢複而逐漸清晰。
前世除了生孩子,她倒確實沒經曆過這種身心劇痛而且無人關懷的局麵,此刻雖然退婚心願已了,卻好像成了孤家寡人,有那麼一瞬間,秀秀覺得異常失落。
她不想呆在這個家裡,想要馬上離開這些所謂的親人,麵對這些曾經被她照拂了一輩子的家人,她半個字都不想再說了。
秀秀疲憊不堪地轉身,徑直出門,她恍然地走出了很遠,像遊魂一樣在胡同裡遊蕩,惶惶然無處可去,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張建成家破矮的院牆前。
原來這已經成了世間唯一能讓她落腳的地方了……
張建成是跑著進屋來的,並且打破了他以往的穩重,連門都沒敲就跑進來,屋內安靜得直聽到他喘不勻的氣息。
秀秀正坐在炕邊,像一個舔舐傷口的小兔子似的側著身子擦腰間傷口邊緣的血漬。
她惶然地抬眼看著來人,那目光在旁桌上燭光的映襯下,是怎樣一番如釋重負的心悅,和心事重重的沉重!
張建成喘勻了氣息,站在正屋
中間看著她,聲音很沉地問:“你又被誰欺負了?是不是程國強?”
秀秀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儘管心願得償,但終究是一場重大的變故,她身心劇痛,隻能自己舔舐傷口,沒能得到任何人的關懷,此時他突然急促地出現在眼前,令她有些恍惚。
她的神態,看在張建成眼裡,是淒淒楚楚茫茫然然的一種悲傷,他不忍心追問,皺著眉說:“你不用怕,這事我去處理……”
“我沒被欺負!”秀秀輕輕開口,截住了張建成的話。
張建成聞言,稍稍鬆了口氣。
秀秀輕輕解釋說:“要考大學的人包袱重,不敢做犯法的事!”
張建成知道她這話指的是程國強,他喘勻了氣,不放心地確認:“真沒事兒?”
秀秀點頭:“真沒事兒!”她手裡還拿著清理血漬的藥棉,為了跟他說話,就那麼停著,腰間的傷口就那麼露著,她怕放下衣服碰了傷口太疼了。
張建成如釋重負,將手裡的布包放到邊桌上,將油燈的光挑亮了一些,然後走到她麵前,接過她手裡的藥棉,打開了酒精瓶:“照這樣下去,你的傷口就好不了了!”
在穀倉裡麵對程國強失去理智的欺辱,秀秀掙紮得很厲害,再加上又被母親打了一鐵鍬,正好打在傷口上,現在這個傷口又擴大了。
秀秀撇過頭,默默允許他幫助清創,這兩天她已經習慣了酒精棉在傷口裡肆意揮發作用,對疼
痛的容忍度提高了很多。
清創完成,張建成開始貼敷紗布的時候,秀秀低著頭輕輕說:“程國強去我家退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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