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複雜的情緒，秀秀極儘平靜地說：“我退婚成功了！”
張建成的手停了一下，隻停了片刻，便繼續悶頭用膠布固定好紗布，聲音也很平靜：“退婚成功了，你打算回家嗎？”
秀秀低著頭，她聽不出張建成語氣裡的情緒，隻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幫了她這麼多，現在她退婚成功了，蛋蛋也有了可靠的養父母，他可以開始經營自己的生活了，她知道他不會趕她走，隻要她提出請求，他會繼續幫助她。
可秀秀已經想了很久，儘管她不願意麵對養她長大的那個家，但那裡是她眼下意義上唯一可以歸屬的地方，她輕輕“嗯”了一聲。
張建成放下手裡的東西，問：“家裡人同意了嗎？”
啊？秀秀抬眼看著他，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詫異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張建成蹙緊眉頭：“婚已經退了，彩禮沒有了，再說親恐怕不會很容易，現在回去，家裡人會歡迎你嗎？”
秀秀張了張嘴，原來他是在擔心她。
家裡人當然不會歡迎她，她多希望張建成能再給她一些時間，容她在這裡暫時再停留一段時間，社會進步開放的那一天越來越近了，她一定能為自己謀求一個更穩妥的未來。
可一開口她卻瞬間改了想法，說：“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我會處理好的！”
她想到前世對丈夫的無限依靠，換來的不是尊重而是鄙夷，既然選擇了另
一條路，就應該有自立自強麵對困難的決心。
張建成眼眸深邃地看著她，沉默半晌，嚴肅地說：
“在部隊裡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任務完成了，卻完成得不圓滿，會給後麵留下隱患，嚴重的情況下會給兄弟單位帶來致命打擊！”
這話題轉換得猝不及防，秀秀有點困惑地望著他，不理解他話中的深意。
張建成沉著語調又說：“一個優秀的作戰軍人，隻有圓滿完成任務這幾個字，才是唯一目標！”
這話雲山霧罩地，秀秀眼睛裡都是“你到底在說什麼”的困惑！
“再等等！”張建成攥著拳頭說：“等你家裡人統一意見，過來接你回家時，那兒才能重新成為你的家！”
“否則回去之後沒辦法處理關係，你的父母還會惱羞成怒，再給你說婚，沒完沒了，如果這樣的話，你這麼長時間不顧一切的戰鬥根本不算勝利！”
原來是這樣，秀秀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隻怕再多看他一眼就真的會喜歡上這個年輕的男人了。
原來他口中的“戰鬥”，指的是她追求婚姻自由這件事情，他整個人都透著嚴肅和深沉，如果沒有把話說全了，哪裡聽得出來他是在為她著想。
秀秀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前世今生，他是第一個對她提供毫無索求的真誠關懷的人。
她低著頭思考了許久，張建成就沉默地站在她麵前，相處得越久他周身帶來的安定感就越
濃，男人帶來的安定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動搖了秀秀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倔強和堅強。
她抗拒不了內心裡緩緩滋生的脆弱和畏縮，輕輕說：“那我……可以再打擾你一段時間嗎？”
秀秀說出這話，不敢抬頭看他，畢竟是在求人，怕自己的眼神太脆弱，她作勢收拾清創後的廢物，說：“把傷養好，順便好好想想怎麼把這場戰鬥徹底打贏！”
張建成的大手伸過來，將她收拾好的東西拿過去，語調變得不再沉重了：“當然可以，就是你彆再到處跟人打架了！”
他大概是想要幽默一下，秀秀微微揚了揚嘴角，待他轉身要走時，她起身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
張建成停住了腳步，忽然從兜裡套出一個東西，低頭放在手裡擺弄，然後轉身走到她麵前，將手伸到她嘴邊，說：“張嘴！”
燭光映射下，秀秀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個糖塊，心裡倏然變得軟綿綿的，她抬手拿過糖塊，自己放進嘴裡，囫圇著說：“為什麼又給我糖吃！”
“沒什麼！”張建成看著她含著糖塊鼓起來的半邊腮，神色變得不那麼緊張嚴肅了：“就是想讓你感受一下……苦儘甘來的滋味！”
一貫嚴肅的人說出了一點感性的話，立即變得尷尬不安，連忙轉身就走。
秀秀的心軟得像團棉花了，突然特彆想為這個男人做點什麼，也讓他苦儘甘來。
“你等一下！”秀秀在
他邁出門的瞬間喊住了他。
張建成轉身，見她急急地從箱子裡取出一包東西走到麵前：“褂子給你做好了，你穿吧，把我弄臟的那件放灶房，我來洗乾淨！”
眼前是一個打開的布包，裡麵放著兩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秀秀見他沒接，就向他麵前推了推：“我還給你做了一條褲子，按照你放在裡屋的那條褲子尺寸做的！剩下的布料給蛋蛋拚了兩件夏裝，你再去你姐家時，給蛋蛋帶上！”
張建成沉默了好半天，見秀秀一直把衣服往他麵前推，他眨了眨眼睛，盯著眼前的東西，好像那是什麼特彆珍貴的聖物似的，不敢伸手接。
秀秀看出他的窘迫：“你快拿著呀！材料都是用你的布票和錢買的！”
張建成一聽這話，似乎立即醒悟過來，轉到旁桌前從自己的布包裡翻騰一會兒，轉過來遞給秀秀一張錢票：“這十塊錢你收著吧！”
“為什麼？”秀秀驚訝地看著他，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衣服，焦灼地解釋：“這是我送給你和蛋蛋的，再說材料都是用你的錢買回來的，你乾嘛要給我錢？”
張建成執意把錢交給她：“拿著吧！算是我借給你的，以後有錢了，你再還給我！”
秀秀皺著眉，有點不開心，明明是要送給他東西，卻被他誤解為她要用這個賺他的錢！
張建成看出她情緒忽然低落，連忙接過她手裡的衣服抱在懷裡，說：“你給自留
地買的那些種子，把手裡的錢都花完了吧！”
“沒結婚，沒分家，工分劃賬就都是和家裡記在一起的，你現在又不能回去跟父母要錢，這十塊錢給你應急用！”
說著，他把錢票放在桌子上，語重心長：“拿著吧，算我借給你臨時應急用，手裡沒錢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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