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靈芝!”秀秀聽不下去她那些誤謬至極的話語,打斷了她,用從未有過的語氣,鄭重而嚴肅地喊了昔日好友的全名:“崔靈芝!你變了……”
崔靈芝晃著酒杯,不屑地一笑,歪著頭盯著她,戲謔:“變得讓你害怕了嗎?怕我會搶走你的男人?”
秀秀目色深沉地說:“你變得……讓我覺得遺憾!”
崔靈芝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用遺憾這個詞。
看著如今靈芝變得棱角分明的精明的五官,想到從前她圓圓乎乎純淨樸實的麵容,秀秀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歎息。
她們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受到了完全不同的環境人情洗禮,人人都在成長,可成長的方向又是那樣不同。
秀秀自覺沒有資格去評判崔靈芝成長方向的正繆,可不能容忍她對自己如此刻薄輕蔑的態度,秀秀遺憾地歎息說:
“我這麼多年裡一直羨慕你有良好的家庭支撐,能上國內最好的大學,能到國外去學習更新的文化,能在這片土地上做大事業,成為女性的表率,可你剛才所有的言辭,都透著對人生和時代無知的傲慢!”
崔靈芝不屑於秀秀這刻意挽尊的言辭,冷蔑地笑了,自從張建成想要在直西市擴大公司影響力,和她父親交往頻繁後,她就愈發看不起馮秀秀了,她覺得馮秀秀配不上陸青林,更配不上事業如日中天的張建成。
她在馮秀秀麵前當然是傲慢的,因為馮秀秀已經遠遠被時代拋在了後麵,永遠停留在那個落後的村鎮世界裡,而她崔靈芝才是新時代高知高能的女性代名詞。
麵對崔靈芝冷蔑的目光,秀秀不覺得傷心,隻覺得遺憾了,她壓抑著語氣,聲音沉沉:
“什麼主婦、黃臉婆、讓自己的男人走到尖端?你看過的書應該和我經過的事一樣多,你應該知道婚姻是需要經營,但夫妻之間過的是生活不是生意,丈夫或者妻子是相互之間的愛人不是商品!”
崔靈芝嘖嘖著:“秀秀啊!你靠男人生活的時間太長了!在村鎮裡呆的時間也太長了,彆拿你那點淺薄的見識教育我,這些年經過我手上的金錢數字不是你這個層次能想象的!”
“什麼婚姻,什麼愛人……”崔靈芝嘖嘖著麵對秀秀,撇著唇角搖著頭嗤道:“這個世界太大了,真的不是你這個層次能想象的……”
秀秀下意識揚起了聲調,她沒想到崔靈芝會說出這樣一個詞來,她緩了緩,重新壓低聲音,平靜著問:“你說說,我這個層次……是什麼層次?”
“底層!”崔靈芝晃著酒杯,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心中積蓄已久的詞彙:
“你不算最底層,但也是底層,可張建成已經不在底層了,他在努力向上層爬你看不到嗎?同頻共振這個詞你可能不會理解,但你和他很難再同頻共振了!”
秀秀覺得渾身都在震怒!
崔靈芝說的有錯嗎?如果秀秀不是重生而來,絕對不會有這麼強大的內心去正確審視崔靈芝對她的這番定義。
秀秀甚至會立即產生自我懷疑,認為自己配不上張建成,認為自己阻礙了張建成向上發展的腳步。
可今生此世,秀秀自然不會妄自菲薄,她甚至有點同情崔靈芝,在時代變遷中迷失了純真的初心,變得麵目猙獰。
她理解崔靈芝,畢竟認識靈芝的時候,她是真正的十七歲少女,而秀秀自己卻是第二次的十八歲,崔靈芝經曆的這股時代巨潮,秀秀是第二次見識了。
時代對於人心可以是洗刷,也可以是洗劫。
秀秀受上天憐顧,是被洗刷的那個,而崔靈芝卻似乎是被洗劫的那個。
想到這裡,秀秀心中沒了怨怒,反倒像個長者一樣,溫和了語氣,對崔靈芝循循教導:
“靈芝!你79年上的大學,82年去深市深造,出來工作也不過才四年,期間還曾經出國考察,這麼多年的學識,這麼多年在時代潮頭的曆練,你就鍛煉了這點視野嗎?”
秀秀上前一步,貼著靈芝,撚起她細微卷發的一角,說:“世界再大,你能看到的也不過隻是眼睛裡的一片區域而已,它能大得過人心嗎?”
“就算我是你口中的底層,你知道咱們國家現在有多少和我一樣的底層人嗎?就算你經手上萬上億的數字,那些數字是一天就聚集起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