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界,不是什麼仙家淨土。
陳長安才剛踏進去,就覺得像是被整片天地給咬了一口。
不是說誇張,那是真咬。一股撕天裂地的雷火,劈頭蓋臉往他身上砸,連永恒器靈都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冒出來一句話:“第四界不歡迎你。”
陳長安當時就站在那雷火柱下,動都沒動一下。
不是硬抗,是根本動不了。
他就跟人被釘在雷裡頭了一樣,全身每一塊骨頭都在哆嗦,皮肉被一道道細碎雷絲抽得噝噝響,像是有人拿著烙鐵在他筋骨上來回燒。
“永恒。”他咬著牙說。
“嗯,我在。”
“這雷是正常流程嗎?”
“正常。你是‘道主’標記攜帶者,不經壓魂儀式會被排斥。現在你被識彆為‘高危思想體’,界壁自動啟動鎮封雷火。”
“……高危個頭。”陳長安直接罵了出來。
這第四界,說是碎界,其實根本就不打算給他好臉色。
雷火從天而降,落在身上的不是雷電,是帶著燙魂味的火,一股一股灌進他識海,把他從第一境練到腳指頭。
以前陳長安覺得自己熬過三界,還以為這玩意就算是開天道的待遇,結果到了這兒才發現——這地方壓根不是歡迎他,是特地給他開了個“壓魂程序”。
“我說。”他喘了口氣,“你們是不是還嫌我命長?”
“確實有點。”永恒聲音不鹹不淡,“但撐過去,你道種能重塑。”
雷火足足燒了他一整天。
最後他從一片焦土裡爬出來的時候,頭發沒了,衣服成灰,連識海裡的道印都被燒得一動不動,隻剩一顆“問道山講道種子”在角落裡縮成豆子那麼大。
他盯著那玩意看了半天,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媽的,還活著。”
他是真的笑了。
不是那種自信滿滿的高人笑,是那種“操,又沒死”的劫後餘生。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一邁出去,剛走不到十步,就聽到前麵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怪響。
他低頭一看,一個小姑娘正趴在一堆火紅骨架下麵,小臉埋在胳膊裡,渾身都在抖。
他走過去一腳把旁邊骨刺踹飛,蹲下看了兩眼。
“你是人?”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抬起頭,嗓子啞啞的:“你不是塔獸?”
“廢話,我要是塔獸你還在這說話?”
“你……你是從外麵來的?”
“對,剛進來就被烤成這德行。”
小姑娘看了他一會兒,小心翼翼往旁邊挪了挪,像是在看他到底是不是來搶命的。
陳長安也懶得理她,隨手把她從那堆火骨堆裡提出來,抱著就走。
他現在一點法力都沒有,連步子都走不穩,但還是拖著身子往前挪。
“你叫什麼?”
“……餘晗。”
“火螢族?”
小姑娘眼裡閃了下神:“你知道我們火螢族?”
“勉強算知道。”他想了下,“你是這地方的本地人?”
餘晗點了點頭,低聲說:“我們火螢族原來住在裂火群荒邊上,後來……後來塔族的人說我體內有‘源種碎片’,說我要是活著會引起‘雷火共鳴’,他們就殺了所有人,隻留我自己,說要等我身體成熟再剝下來。”
陳長安聽完沒說話。
他拎著她一路走了十幾裡,終於在一片被雷火劈塌的地殼邊上,找了個還算完整的“骨丘洞”,暫時落腳。
這裡雷火不重,氣息也比較乾淨,勉強能當個避難所。
他把餘晗塞進洞口,自己則坐在門口,隨手抓了點灰白色靈骨磨成灰,撒在洞口四周。
“你彆亂動,我現在動不了法,護不了你,要真有什麼臟東西過來你就往我這邊躲,明白不?”
餘晗縮在角落裡,小聲應了一句:“你為什麼救我?”
“我說了你信嗎?”
“……你說說看。”
“因為你是人。”
那一瞬間,小姑娘身子僵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父親死的時候,她問“我們是不是人”,父親也隻說了這一句。
“是人。”他說,“不是火種,不是源體,是人。”
後來她再也沒聽人這麼說過。
現在這個看起來比她慘一百倍的陌生人,又說了一遍。
“我睡一會兒。”陳長安往牆根一靠,咕噥了一句,“撐不住了……你彆讓我死了就行。”
他閉上眼的那一刻,餘晗看著他一身焦黑、遍體雷痕,忽然覺得,這人好像不是來救她的,而是來還命的。
外麵,雷火漸漸弱下去。
洞口灰白骨粉開始發出一圈圈微光,擋住遠處那群遊蕩的“火靈鬼影”。
陳長安靠著石壁,一隻手扣著自己胸口,一隻手還護著身邊那顆快被燒禿的“問道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