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死。
而是活著進了第四界。
從現在開始,這地方不再是沒人敢來的禁地。
從現在開始,他陳長安,在這兒紮下了第一腳。
陳長安一覺睡了三天。
真不是他睡得舒服,是他真撐不住了。
這一覺睡得跟死了一樣,連魂都飄出去轉了兩圈。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問道山,夢裡第一講講了一半,底下弟子全走了,就剩個小胖子坐那哢哢啃靈果,抬頭來了一句:“你講啥呢我真聽不懂。”
然後他就醒了。
睜眼第一反應是“我是不是又被劈了”,第二反應是“我還活著”。
他剛抬頭,就看見那小丫頭蹲在洞口外,拿根不知道哪兒撿來的斷骨棍子,一下一下在地上畫圈。
那東西也不畫畫,就是不停地劃,劃出一圈又一圈的灰白粉塵圈,好像在擺什麼防鬼陣。
“你乾嘛呢。”陳長安咳嗽著撐起來。
餘晗沒回頭,低聲道:“你身上雷火太重,容易招那些‘骨靈’靠近,我擺點死灰圈壓壓。”
“你會這個?”
“以前族裡老人教過一點。”
“……你族裡人不都被……”
餘晗沒接話,繼續劃她的灰圈。
陳長安頓了頓,沒再多說。
他掀開身上的灰布,發現自己全身都被包了一層用火藤皮纏起來的簡易繃帶,處理得不算好,但起碼止血了。
“你乾的?”他動了動胳膊。
餘晗點點頭:“你不自己包,燒得太狠了,血都往外冒,我找了點藤皮纏住的。”
陳長安低頭看了眼腳下那些褐色火藤葉,頓了下,笑了。
“你膽子挺大的,敢碰這玩意。”
“我又不是塔裡養的畜生,我生來就帶火靈,火藤不咬我。”
陳長安點點頭,心裡大致清楚了。
這小姑娘不簡單。
她身上的確藏著“界靈碎種”,不然火藤早就反噬她了,而不是當她自己人。
“我得離開這片雷荒了。”陳長安活動了一下筋骨,身體雖然還虛著,但勉強能走。
“去哪?”
“不知道。”他搖頭,“找人、找塔、找路……總得找點事乾。”
餘晗放下手裡的骨棍,站起來:“那我帶你走。”
“你?”
“我熟這兒。你一個外來人,不知道哪有雷坑,哪有屍林,一腳踩進去就得死。你要是還想活兩天,就跟著我走。”
陳長安看著她,忽然問:“你跟著我,有命活?”
餘晗很認真地回了他一句:“我一個人早死了,現在起碼還會有人在我死前幫我擋一擋。”
這話說得太實在,陳長安沒接,隻是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行吧,小火螢,你帶路。”
兩人收拾了一下,離開骨丘洞,朝東邊出發。
餘晗說,那邊有一片“斷脈石帶”,雷火走得慢,可以穿過去。
一路上,陳長安才發現這第四界的“火”不是天上落下來的,是從地底滲出來的。
這地就是活的,一會兒冒火、一會兒噴氣,一不小心就能被吸進去燒成灰。
他們走到一個斷山口時,陳長安停下腳步。
前方是一片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地形,到處都是塌陷的骨岩和暴露的靈脈口,那些脈口還在往外噴一種暗紅的岩漿,不流動,像是火凝固在空氣裡。
“這是……火凝帶?”他低聲說。
餘晗愣了一下,詫異道:“你見過?”
“見過碎界資料圖上畫過。”
“那你知道怎麼走嗎?”
“不知道。”
餘晗白了他一眼,直接蹲下來,從靴子裡掏出一把尖骨針,在地上畫了個類似網格的圖案,然後一一在上麵標記。
“這兒有三口死火坑,不動;這塊是活脈,得跳;這裡原來有個塔人埋伏過,我走舊路。”
她一邊畫一邊指,講得條理分明。
陳長安就蹲旁邊看,越看越覺得這小姑娘有點東西。
不是那種一驚一乍的聰明,而是那種——你不說她聰明,她自己也不說自己聰明,但你真敢不聽她的,你就得死在下一步的人。
“我問你。”他忽然開口。
“嗯?”
“你火螢族怎麼會被說有‘源種碎片’?”
餘晗畫圈的手頓了一下,低聲說:“我不知道。以前有人說,我們祖上沾過‘太初靈根’,被種了印記,所以我們每一代族人都會有一個‘火生者’。我娘說我就是那一代的。”
“你娘呢?”
“死了。”她說得很平淡,“她死前讓我彆讓人拔我骨頭,說‘我這命,不是給彆人重建天道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