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影子又浮現。
這次是個女人。
穿白衣,帶麵紗。
“九問山,傳言你屠我山門,殺我大師姐,引我師父走火入魔。”
“可我記得,大師姐是主動去找你的,她……喜歡你。”
“你殺她的時候,有沒有一刻猶豫?”
陳長安咧嘴:“有。”
“然後呢?”
“然後我還是殺了。”
那女人身子一震:“你是認的?你承認你殺了她不是因為她是魔,是因為她……?”
“她確實喜歡我。”
“但她也確實在她識海裡藏了魔種。”
“我殺她,既是殺敵,也是送她一程。”
“她自己跟我說的——彆讓她再變成第二個血衣教主。”
女人影子微微抖動,接著輕輕點頭。
“……謝謝你還記得她說過的話。”
然後她消散了。
塔提示:“第二冤,散。”
“識海震蕩:0%。”
“進入平穩值。”
陳長安吐出口氣。
“這關不是打,是講。”
“那你就慢慢講。”
“你想拷我,我正好拷自己一遍。”
第三個出來的是個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的少年。
“我是朝陽宗雜役弟子,曾經在你入道講台下聽你說過:道無貴賤,入門不分血脈。”
“可我三個月後被人用‘雜血’之名踢出宗門,說是你開了這道後,門檻降了,資源爭不過,隻能清人。”
“我是因為信你才被逐的。”
“你說你修的是問道,那你能為我答這個問嗎?”
陳長安聽完這話,整個人沉默了三息。
然後他說:“對不起。”
“你真冤。”
“你沒錯,錯在那群拿著道當刀的畜生。”
“你被他們砍了,我來收刀柄。”
“你想問我,那天你跪在山門外三天,為什麼我沒回你?”
“因為我沒收到。”
“我要是知道,我會替你問。”
“可我不知道。”
“這事我記下了。”
“等我出去,我去找那宗門要一個交代。”
那少年人影看著他,忽然笑了。
“你是第一個,敢說對不起的人。”
他也散了。
塔提示:“第三冤,泯。”
“識海共鳴值上升:12%。”
“道念穩定。”
“請問是否繼續?”
陳長安閉上眼:“繼續。”
“我現在就把這塔當告狀的。”
“誰來,我聽。”
“誰扯淡,我打。”
第四影浮現。
這次什麼都沒說。
隻是站著,看他。
是他自己。
那天,第一次講道之前,站在問道山頂,雙手都在抖,後背是山風,前麵是空台。
麵前沒人。
那天,他講的是:“活著,不該跪。”
可沒人聽。
他等了整整三天,才來第一個聽講的。
現在,那個“那天的自己”,正站在他麵前。
問他一句話:
“你現在講的,和那天的那句話,還一樣嗎?”
陳長安抬頭看著那個人。
“我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但我會一直講。”
“我說了不該跪,那我就先不跪。”
“等哪天我撐不住了,我告訴你。”
“但在那之前,你彆懷疑我還想不想講。”
他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肩。
“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講下去。”
“彆老揪著那天自己哭的樣子不放。”
“咱得往前走。”
話音一落,那身影輕輕消失。
塔內響起一聲提示:
“第一境·舊敵之獄,結束。”
“裁決結果:因果已審,心念通關。”
“開啟第二境:舊我識海。”
“請試煉者準備進入‘觀己之劫’。”
陳長安輕吐口氣,笑罵了一句:“娘的,塔比魔主還能說,真會編劇本。”
他往前走了一步。
第二境,來了。
塔境一轉,天沒亮,地沒光。
陳長安睜眼那一刻,第一反應是自己又穿回來了。
不是穿越,是“穿回去”了。
他低頭一看,身上穿的不是戰袍,不是道衣,而是一身快爛掉的藍布粗衣,褲腳卷著,腳下踩著的,是滿地的紙灰。
他站在一座破舊小鎮外,一隻腳還卡在門檻縫裡。
門檻旁邊,掛著一塊半掉的牌子:
【天衡坊市·煉器鋪·外門供貨點】
陳長安一怔。
他記得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