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區精神不正常的人很多,酒精、疾病、絕望都能摧毀一個人的意誌。
但這個有可能是送任務的NPC流浪漢給曲銜青的感覺,卻並非簡單的瘋顛。
她試探性地向前一步,擋在了他的去路上,用儘量平緩的語氣開口:“先生?你需要幫助嗎?”
她的聲音似乎打破了某種平衡。
那恍恍惚惚的流浪漢猛地一震,像是被無形的針紮了一下,渙散的眼神驟然聚焦,卻不是恢複清醒,而是瞬間被一種極致的、無法言喻的驚恐所充斥!
“啊——!”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尖利的驚叫,像是看到了什麼世間最恐怖的景象,猛地抬起顫抖的手指,胡亂地指向曲銜青,卻又不敢真正觸碰她。
“不,這不是!”他語無倫次地嘶喊著,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猛地向旁邊一推,試圖推開並不在正前方的曲銜青,結果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且下盤虛浮,腳下一個趔趄。
他失去了平衡,驚叫著向前撲倒——
一切發生得太快。
曲銜青的身體來得及做出反應,腦子卻沒想好該不該扶一把,結果隻聽“哢嚓”一聲極其輕微卻又令人牙酸的脆響——
那流浪漢摔倒在地,但他的頭顱……他的頭顱竟然因為這一摔,直接從脖頸上斷裂開來!
就像一顆熟過頭了的、連接處早已腐爛的果實。
那顆蠟黃色的頭顱脫離了脖頸,咕嚕嚕地向前滾去,一路沾滿了地上的泥濘和汙穢,最後“咚”的一聲,輕輕撞在了街道儘頭的牆角下,才停了下來。
頭顱上那雙瞪得極大的眼睛,依舊殘留著方才那凝固的、極致的驚恐,空洞地“凝視”著昏暗的天空。
曲銜青:?
這樣子送任務的嗎?
她上前查看。
無頭的屍體趴在地上,脖頸斷裂處異常“乾淨”,沒有預想中噴湧的鮮血,隻有一些暗紅色的、近乎凝固的粘稠物質,微微滲了出來。
街道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幾聲狗吠,和風吹過破爛棚屋縫隙的嗚咽聲。
她看著那具無頭的屍體,又看向牆角下那顆孤零零的頭顱,歪了歪頭。
這不是戰鬥,甚至不是謀殺。
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死的,明明氣息在上一秒還鮮活著。
第二天的事務所裡,曲銜青迎著晨光講述這件事。
“……他的脖子應該早就斷了。”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敘述的內容卻讓人感到一陣寒意,“我檢查了一下,除了頭顱掉落,他身體的所有機能都還沒來得及衰變,就好像掉了腦袋的前一個瞬間,他的身體還一切安好。”
她頓了頓,嚴謹地補充:“營養不良不算,他應該餓了很久了。”
眾人聽得很認真,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這種詭異事件是分發給他們的小冊子上不曾記錄過的。
“後來呢?”卡洛斯問。
在其他人的目光看來之前,他首先解釋道:“你們沒進副本的時候,我在貧民區那邊也調查過不少次,沒遇到過類似的事情,這很可能是二階段才出現的情況。”
所以他也對此一無所知,無法確定這種異象來自於怪物還是密教。
卡洛斯看向曲銜青:“你到今天早上才回來,應該是去追查這件事了?”
“當然。”曲銜青啃了一口麵包,儘管她這副軀體不吃不喝也不會死,但依舊會主動吃些美食。
不得不說,這家麵包確實好吃,明天她也去買點。
感受到麵包在口腔中軟化、分解,曲銜青愜意地勾了勾唇,接著講述昨晚發生的事。
……
她站在原地,冰冷的視線在那具無頭的屍體和牆角的頭顱之間來回掃視了數次。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遠比血腥味更令人不適,她仔細感知著周圍的能量波動,無論是屍體還是那顆孤零零的頭顱,都沒有再產生任何異變,也沒有絲毫怪物氣息複蘇的跡象。
它似乎就是……徹底死亡了,以一種荒誕離奇、超出常理的方式。
確認了這一點,曲銜青不再停留,在貧民區的夜裡,一具屍體並不罕見,明天自然會有教會的清掃人員發現並處理它,她隻需要在方便的時候去教堂報備一下,證明這屬於她親眼目睹的詭異事件,而非尋常謀殺。
但這件事情本身卻讓她有些在意。
關鍵在於這個流浪漢在死亡前那詭異的狀態,以及他死亡的方式。
她甚至沒有感應到任何怪物氣息的波動,對方就在極度的驚恐中身首分離,這其中的緣由遠比一具屍體本身更有價值。
他為什麼那般恍惚?他在害怕什麼?是什麼導致了他的死亡?在被她叫住之前經曆了什麼?
順著他來時的方向找,應該能查到線索。
曲銜青的目光投向流浪漢方才走來的那條昏暗街道。
痕跡比想象中更明顯——這個流浪漢是光著腳的,而他的腳底似乎沾滿了某種黑色的煤灰或淤泥,在乾燥泥濘的地麵上,留下了一串淺淡卻清晰的腳印,一路延伸向街道的深處。
沒有猶豫,曲銜青循著這串腳印跟了上去。
腳印的主人似乎毫無目的,步伐淩亂而蹣跚,時而靠近牆根,時而又歪斜到街道中央,完美複現了他那夢遊般的狀態。
曲銜青跟著這串足跡,穿過更加狹窄破敗的巷道,越過堆積如山的垃圾,空氣中的臭味愈發濃烈。
最終,腳印在一處相對開闊的、堆滿廢棄建材的空地邊緣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斷在了一個鏽跡斑斑、半掩在汙泥中的鑄鐵井蓋旁。
曲銜青蹲下身,手指拂過井蓋邊緣冰冷的鑄鐵,一絲微弱的、混合著汙水、鐵鏽和某種更深層腐朽的氣息傳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