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散發著冰冷、非人的光芒,顏色妖異——慘白、汙黃、病態的粉紅……這些光芒並不能照亮什麼,反而使得周圍的黑暗更加深邃、更加粘稠。
而在這些“星辰”之間,隱約可見一些巨大到難以想象的、難以名狀的陰影輪廓,它們潛伏在色彩之後,由無數蠕動的線條和無法理解的結構組成,僅僅是其存在本身,就散發出一種足以令凡人理智崩潰的壓迫感。
整幅畫作仿佛擁有生命,虞幸能清晰地“聽”到一種無聲的尖嘯,一種來自宇宙深淵的、冰冷而瘋狂的呼喚,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
濃鬱到實質化的汙染力量如同潮水般從畫布上彌漫開來,充斥著整個房間,遠比之前他吞噬掉的那些精神汙染核心加起來還要強大、古老、邪惡。
這是一種直指規則本源的扭曲之力,它所蘊含的,是一種更為根本的……概念層麵的篡改。
這似乎與紅月不是同一隻古神,虞幸想。
艾文站在畫旁,呼吸急促,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他貪婪地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品嘗這汙染的芬芳。
他看向虞幸,眼中充滿了期待與惡毒:“如何?虞幸先生,這才是真正的藝術!超越凡俗,直抵根源,好好感受吧,感受這來自群星的……恩賜!”
虞幸沒有理會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星空》之上。
他依照計劃,刻意放鬆了自身的防禦,如同敞開了一道閘門,主動引導著那磅礴的汙染力量湧入己身。
刹那間,一股冰寒刺骨、仿佛由無數瘋狂意念凝聚而成的洪流,順著他的視線,蠻橫地衝入了他的意識深處!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
休息室溫暖的壁燈光芒變得如同垂死星辰般黯淡搖曳,牆壁上的花紋仿佛活了過來,扭曲成如同畫中一般的詭異符號。
耳邊響起了億萬種無法理解的囈語,混亂而癲狂,試圖撕碎他所有的理性與認知。
但虞幸的意識核心,如同風暴眼中的燈塔,巋然不動。
他清晰地感知著汙染的流向,感知著那股力量如何試圖重塑他的靈魂,如何將某種外來的、冰冷的意誌烙印在他的存在本源之上。
然後,他感受到了那股力量鎖定了某個“概念”——頭顱與軀乾的連接。
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瞬間降臨。
沒有疼痛,沒有撕裂感,甚至沒有物理上的觸覺反饋。
但虞幸“知道”,在某種超越物質層麵的規則定義上,他的“頭顱”與他的“脖頸”以及下方的“軀乾”,被強行斷開了。
死亡因而降臨。
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指尖傳來的觸感溫熱而完整,皮膚光滑,頸骨堅實,動脈在皮下平穩地搏動,低頭,他能看見自己的胸膛、手臂,一切如常。
然而,在他的感知層麵,一種無比確鑿的事實告訴他——他的頭已經不在這裡了。
他與他的頭顱失去了連接,一種虛無的、概念上的“斷口”存在於他的脖頸之上,仿佛那裡本該空無一物。
這是一種極其矛盾的體驗:視覺、觸覺等物理反饋一切正常,但更深層次的認知卻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結論。
虞幸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細品味著這種奇特的狀態。
存在於他體內的係統猶豫了兩秒,才確定他確實觸發了新的任務。
【支線任務已觸發:你遭遇了「天體之畫」】
【你發現自己成為了“無頭者”】
原來是這樣。
“無頭者”?
這幅畫的汙染,會讓人直接陷入頭身分離的概念中而不自知,相當於是在看畫的一瞬間,人就已經死亡了,卻仍被這畫中的汙染維持著活著的假象。
這不是和前天晚上曲銜青遇到的無頭流浪漢一樣麼?
難不成,這幅畫決定展出之前,是在貧民區那邊做的實驗?
也說得通。
“無頭者”……一種概念層麵的詛咒,而普通人中了招,不會像他一樣擁有清晰的感覺,隻會在毫無所察的時候成為死人。
就算是推演者也一樣,換成感知力較弱的推演者,無法發現自己的狀態異常,係統提示便也不會出現。
他抬起頭,看向艾文。
艾文正緊緊地盯著他,當看到虞幸抬手觸摸脖頸,眼神中閃過一絲故意表現出來的茫然時,畫家臉上那非人的、扭曲的微笑再也抑製不住地擴散開來,幾乎咧到了耳根。
那笑容中充滿了計劃得逞的狂喜、對力量的陶醉,以及一種徹底將他人掌控於股掌之間的病態滿足感。
他成功了。
這個強大的、令人不安的調查員,終於被他,被他所侍奉的偉大存在,變成了同類!成為了失去頭顱,隻能依附於古神意誌的可憐蟲!
“感覺如何?虞幸先生?”艾文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亢奮,“是否感受到了……那掙脫肉體桎梏,更加貼近宇宙真實的自由?”
虞幸放下手,既沒有驚恐,也沒有憤怒,更沒有狂熱。
這種超乎尋常的平靜,讓艾文狂喜的心情莫名地滋生出一絲細微的不安,但很快便被成功的浪潮淹沒。
他篤信,沒有人能在《星空》的直射下保持清醒,他的主,已經已經將信仰潛移默化地根植於對方的靈魂,隻是此時,還未發芽。
也就是說,主覺得此時不是讓這汙染爆發的時候。
“自由?”虞幸終於開口,聲音聽不出任何異樣,“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