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封棺、下葬……
一切按部就班。
隻是有些時候,李青還是會在清晨醒來時,微微仰起臉,透過打開的窗戶去看院門,院門沒有被敲響,六字真言也再沒有響起……
其實,他看到的隻是永青侯府那冰冷的大門。
事實上,小兩百年過去,現在的侯府大門也不再是當初的大門了。
永青侯府雖還是那個永青侯府,保留著基本麵貌,可裡裡外外卻都充斥著修繕後的痕跡,看似沒有變動,實則早已‘煥然一新’。
李青少了很多娛樂活動,沒有再去聽曲兒、聽戲、聽說書,除了給李信調理身體,更多時候要麼釣釣魚,幫李雪兒修行、聊聊天,要麼翻看一下永樂大典,再要麼就是躺著……
李青從不是個勤快的人,他一直是個懶人,甚至懶得娛樂。
時間如水,滾滾而去……
夏去秋來,天氣逐漸轉涼,李信先人一步,早早穿上了厚實暖和的衣物,也坐上了朱厚照樣式的輪椅。
李信打小就不喜歡讀書,十六歲起就跟著爺爺進了大明水師,自此開啟武將生涯,這臨了臨了,倒是喜歡上了讀書。
當然了,讀的不是什麼經史子集,而是父親的著作……
李青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安慰道:
“不必擔憂李家子孫的未來,所謂的肢解李家,也隻是如漢武帝推恩令那般更平均的分一分家產而已,雖說李家人丁興旺,可相較於李家掌握的財富,絕對能讓每個人以及其後代,錦衣玉食的生活下去。”
“李家的錢,不會直接捐獻出去,而是經由李家人花出去,以促使經濟更好的流通……”
捐獻給朝廷,再由朝廷下撥,反而不如‘民間掙錢民間花’來的高效。
富人花錢是最好的活躍經濟的方式,甚至沒有之一。
其實,早在宣德朝,李青就嘗試過‘推恩令’,不過失敗了。
失敗的主要原因有兩條:一是,剛經曆過永樂朝的‘勞民傷財’,百姓相對窮苦,且大明剛進入休養生息階段,正是人口大爆發之際,沒錢分+分的人太多,導致推行不下去;二是,資本還處於萌芽階段,強行推動的話,對工商業極其不利。
基於此,李青沒有堅持,選擇了順應世情。
如今不一樣了,又一百數十年下來,大明的物質財富豐富了太多太多,且人口增長也進入平緩期,加之普及教育的持續發力……
再有數十年的功夫,長子繼承家業的意識形態,也將不再堅不可摧。
到時候再舊事重提,抵觸心理自然大大降低……
此外,若放任李家這麼富可敵國下去,定然影響大明經濟的發展,甚至會造成一潭死水的情況。
這是李青不願看到的。
各行各業,各個階級,都需要流動,流動才會帶動發展……
李青說道:“掙錢的是李家,花錢的自然也當是李家才公平,我不至於大公無私到那個份兒上。”
李信則是有些汗顏,歎道:“可惜啊,一群兔崽子根本不懂得感恩,唉……。”
李青啞然。
“不需要感恩,我希望的李家,你父親、你小姑已然超額完成,若說報答……他們兄妹也已報答過了。李家現在扮演的角色,就是我期望的,至於未來……奮鬥了這麼年,這麼多代人,也是該享受享受了,再奮鬥下去……彆人就沒活路了。”
李信默默點頭。
“太爺,您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你說。”
“李家如此可以通過分散財富的方式解決,大明如此,又當如何?”
李青笑了,“自然是改革。”
李信又看了眼手中書籍,搖頭道:“不可能的,大富怎可能與窮苦百姓平均?”
“自然不是平均,而是采取相對合理的分配方式。”李青說道,“其實,你父親留下的這幾本書,你根本就沒看懂,當然了,這不是你的問題,放眼大明,能讀懂的也不多。”
李信知道自己的斤兩,乾笑笑,沒有反駁,轉而道:
“太爺,我現在還好,您趁著空檔可以做些其他事。”
李青好笑道:“我能有其他啥事兒?”
“武當。”
李信說道,“出海這麼多年,回來之後不是為國事操勞,就是為我們操勞,您還沒回去看過呢。”
李青默了下,輕輕搖頭:“我這個大師兄不稱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晚些再去沒什麼影響。”
“我真沒多大事兒,至少年前這段時間……”
“好了,我行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指手畫腳了?”李青沒好氣道,“不該你操的心不要操,你顧好你自己就成。”
李信訕訕稱是。
李青瞪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太爺你去哪兒?”
“去釣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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