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言辭懇切:“皇上,解釋約等於商量,商量卻脫離了政令,如政令淪為商量……權威何在?”
“高大學士言之有理。”張居正附和。
高拱又道:“金陵日報,蘇州日報都與李家有密切關聯,這點臣等也都知道,如皇上是因為永青侯……臣可出麵。”
高拱滿臉舍我其誰,說道:“無論永青侯如何作想,如何反應,臣一力承擔便是,絕不牽扯任何人。”
“放肆!”
朱載坖有些惱火,“你以為朕讚成大明日報,是因為永青侯?嗬,笑話!朕才是這大明的天子,朕做事,何須看他臉色?”
老實人難得發一回火,強勢如高拱也不敢再硬頂,忙俯身下拜道:“臣言語無狀,臣有罪。”
朱載坖做了幾個深呼吸,煩躁地擺擺手,“起來吧,這件事……朕好好想想。”
高張對視一眼,恭聲稱是。
李春芳卻有些遺憾。
他沒有做政治強人的心思,眼瞅著地方上正在搶占輿論主導權,朝廷卻還在不思進取,眼瞅著朝廷要掉隊……他是痛心疾首。
李春芳歎了口氣,說道:“皇上不妨請教一下太上皇,亦或……等一等看太上皇的抉擇。”
“太上皇的抉擇?”朱載坖有些不明所以。
高張也不甚明白。
李春芳說道:“如《西遊釋厄傳》不再封禁,便說明太上皇不反對朝廷開辦日報。”
朱載坖怔了下,旋即了然,嗬嗬道:“李卿的那位朋友在京師嗎?”
“呃……這會兒不在了。”李春芳神色訕訕。
高張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都記住了《西遊釋厄傳》,尋思著回頭想辦法弄一本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
朱載坖沒再深入話題,經這一鬨騰,他本來挺好的心情糟糕透了。
“張卿的以麻換棉之策,利國利民,此事朕便交由你了,多費費心。”
“臣遵旨。”張居正恭聲稱是。
朱載坖又看向高拱,道:“朕稍後會與胡宗憲去一封文書,高卿可以提前準備著,不過在未得到胡宗憲明確答複前,不可付之行動。”
“臣遵旨。”高拱拱手稱是。
朱載坖又看向李春芳,歎道:“大明日報之事,容朕三思。”
“臣明白。”
“好了,各忙各的吧。”朱載坖意興闌珊地揮揮手,扭身便走。
“臣等恭送皇上……”
三人齊齊躬身行禮,許久,才直起身子抬起頭。
高拱沉吟道:“李大學士……”
“高大學士不去連家屯嗎?”李春芳打斷,一向好脾氣的他,今日被高張聯合懟,著實給氣到了。
高拱一滯,隨即乾笑頷首:“下官先行告辭,辛苦首輔大人了。”
到底是首輔,且這個首輔比徐階可要溫和多了,高拱也不想得罪死了。
高拱一走,張居正也有些不自在,悻悻道:
“下官對李首輔絕無一絲偏見,方才那般……對事不對人,還望李大學士莫怪。”
李春芳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做事吧。”
“哎,好。”張居正訕然稱是,心裡卻在想著——高拱會不會跟永青侯乾起來啊?
說實話,他挺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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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屯兒。
小東西一到,不等他開口,小胖墩兒幾個小家夥立即湧了過來。
“朱哥兒,你昨兒下午咋沒來啊?”
“是啊朱哥兒,可想死我們了。”
“朱哥兒,我都和好泥了。”
麵對一眾小夥伴的殷勤熱絡,朱翊鈞心頭舒暢的同時,心態愈發平和。
“不急著玩兒,你們先去叫上昨日那兩撥人,記得,彆的就不要叫了。”朱翊鈞語氣平淡,雖未刻意拿腔作勢,可落在小胖墩兒幾個孩子耳中,卻格外有威勢。
“俺這就去。”小胖墩兒跑開,接著,一哄而散。
朱翊鈞望著他們撒歡跑的背影,輕輕歎道:“唉,任重而道遠啊。”
“這就任重而道遠了?”
小東西愕然回首,卻見李先生並未挪動步子,依舊距離他好幾丈遠,可李先生的聲音卻好似在耳邊……
朱翊鈞有些疑惑地撓撓頭,詫異道:“李先生,你耳朵這麼靈啊?”
李青不置可否的笑笑,打趣道:“以後說我壞話時,可要離我遠點兒。”
“啊哈哈……先生哪裡話,我怎麼會說您壞話呢?”小家夥乾笑,心裡卻是暗暗記下了。
他沒背後說李青壞話,可卻沒少吐槽,不由心虛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