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誥命!”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國家於輔弼之臣,每篤始終之誼。北虜入寇之時,原任河間營守備張氏獻忠,銳誌匡時,守備有功,是爾擢升其為開平營參將,加授正五品武德將軍,望……”
天啟十一年五月初四,當一份份聖旨下發,所有人都在驚訝於秦戚兩門出三侯五伯的時候,對於身處多倫縣的張獻忠來說,他卻更激動於自己升官參將。
“臣!領旨,叩謝聖恩,恭請陛下聖安!”
低頭高唱的張獻忠接過了聖旨,雙手緊緊握著那讓自己成為正五品參將的聖旨,心裡激動不已。
“感謝公公……”這時,張獻忠的副將連忙上去打點,塞入了全哨弟兄湊出來的百來兩銀子。
“嗯……”掂量了一下手頭的銀子,傳旨太監這才露出了笑容,看著傻乎乎地張獻忠提醒道:
“張參將,這開平府可是軍事重地,希望你日日都如此次一般,儘心守備。”
“是是是……多謝公公提醒,請公公今日……”張獻忠反應了過來,準備留傳旨太監做客,但傳旨太監卻拂塵搭手回絕道:
“不必了,咱家手中聖旨還多,便不久留了。”
說罷,他也不給張獻忠留人的機會,轉身便帶人離開了多倫縣的守備府。
張獻忠一路送他出城,直到確定他徹底離去才啐了一口:“什麼東西!收了老子的銀子還那麼趾高氣昂。”
“參將,不管怎麼說,兄弟們跟著您是升官了。”副將見狀,也不免笑了起來,而跟在他身後的一些總旗官也紛紛笑了起來。
他們品級不夠,用不上聖旨,因此隻是五軍都督府派人發給了文書,但不管怎麼說,大部分人都跳了兩級,俸祿漲了幾百兩銀子。
如張獻忠這種,曾經隻有固定五百兩年俸的守備,眼下跳到正五品參將後,加上散階武德將軍的俸祿,一年俸祿就達到了一千六百兩銀子。
“這會兒多少也是個官了,若是日後轉業,恐怕需學習學習,就能混個五品知府當當。”
張獻忠掂量著自己手中的聖旨,心裡不免有些感歎。
這次的北虜入寇,他可以說撿了一個便宜。
蘇布地並沒有強攻多倫縣,之所以給他功勞,說白了還是這次其它幾個營乾的不行,也就是他稍微給皇帝找回了一點顏麵。
當然,如果沒有多倫縣,恐怕蘇布地會和林丹汗一起領幾萬騎兵去圍攻大定宮。
雖說那條山道走不了那麼多人,但這麼多騎兵即便走其它山道,也會耽擱各營勤王,這麼一來,林丹汗可以進攻大定宮的時間就多多了,因此張獻忠也算歪打正著。
“聽說這次掃北死了不少人,上直拱衛營的一些兵馬都要填入上直衛軍裡,因此這才有了將軍您提拔的事情。”
副將消息靈通,站在旁邊為張獻忠解釋著,而張獻忠也收好了聖旨,好奇問道:
“那李參將現在去哪了?他們沒受罰吧?不是萬歲把他們調走的嗎?”
張獻忠口中的李參將就是他們那個帶兵去圍場拱衛皇帝的老上級,不過這次這個李參將可以說倒黴的被牽連了。
“具體的不知道,但聽說開平和朵顏兩府二十個營的參將都被下了。”
“雖說官職還保留著,但據傳要被殿下派往海外,消息已經傳開了。”
副將解釋著,張獻忠聞言也聳了聳肩:“管球他們的,反正老子這參將到手,要是殿下再打幾場仗,指不定下次我就能升總兵了。”
二十六歲的張獻忠野心勃勃,而聽到他的話,副將隻能無奈地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從參將升到總兵,那難度可比從小兵升到參將難多了。
不過自家參將都這麼說了,自己也不好打擊他。
這麼想著,副將也在和張獻忠閒聊幾句後離去了,倒是在他們分開的時候,五軍都督府下發的一些升遷文書也傳到了各方兵馬的手中。
身處關外三省,從北山撤下來的朱輔炬也拿到了自己的升遷詔書。
升遷這方麵,五軍都督府是給了他兩個選項,一個是留在上直衛軍裡,但是升遷到已經幾乎全滅的鷹揚衛,做一個總旗官,可以說連跳三級。
至於第二個選擇,則是調往北軍都督府,成為寧夏營的一個軍需官,連跳四級。
一個是留在可以不斷征戰升遷的上直,一個是調往戰事不多的寧夏,這兩個選擇裡,朱輔炬選擇了離家近的寧夏。
這麼一來,他便從一個年俸十五兩的普通士卒,一下子升遷到了年俸八十兩的從八品軍需官。
雖說失去了上直的身份,不一定能常年征戰,但朱輔炬的需求已經滿足了。
北山之戰結束後,朝廷也開始給各部兵馬將士發了五軍都督府的銀票,憑借銀票可以前往各府治所在的銀行兌換賞銀。
雖說可以兌換,但銀行並沒有長期對百姓和官員開放,目前隻支持兌換賞銀,也不支持儲蓄。
“三百五十七兩……”
泰寧府泰寧縣外的軍營門口,望著手中的那張鐵製印壓銀票,背負行李的朱輔炬很好奇這是怎麼弄出來的。
“朝廷是怎麼把這麼薄薄一張鐵紙上印壓出這麼精美的畫的?”
朱輔炬看著手中這重量不到二兩,刻畫著精美圖桉,上書寫著三百五十七兩白銀,不足巴掌大小的銀票,心裡很是好奇。
隻是他翻來覆去也搞不懂,最後隻能把這銀票藏在了身上比較容易隱藏的地方,然後靜靜等待著軍需司馬安排他們這群調遷兵馬回家。
和朱輔炬一樣背負行李的人一共有兩千多人,他們坐在泰寧府軍營門口的草地上等待著。
有的人喜滋滋的看著手裡價值幾百兩銀子的銀票,有的人則是笑嗬嗬的拿著手裡的調遷文書,還有的人則是和戰後幸存的同鄉談笑風生,似乎此刻的草地上,所有在戰場上的殘暴都消失了,他們重新變回了“正常人”。
“嗶嗶——”
當哨聲響起,兩千多人幾乎本能的起身,包括了朱輔炬。
他們明明不是一個衛的人,卻開始雜亂的列隊,而在他們列隊的時候,一輛又一輛的馬車卻被人驅趕了出來。
當他們這兩千多人列隊成功後,他們的麵前已經停滿了一百多輛馬車,並且軍營裡還在不斷地駛出一些馬車。
車隊數量慢慢變多,最後連馬車都沒有了,隻有騾車和驢車。
整整兩千多輛車擺在了眾人麵前,而人群中的朱輔炬看著馬車上那一箱箱密封起來的木質小箱子,也知道了這裡麵是什麼。
“這是你們戰死同袍的骨灰,按照家鄉遠近,給您們分配休假前的最後任務。”
“此次全軍休假四個月,每人分得一輛骨灰車,帶你們的同袍回家。”
“他們的家鄉地址都已經寫在了木箱的封條上,你們要做的就是不能拆開封條和木箱,把東西送歸戰友家鄉。”
“現在念道名字的上來!”
站在兩千餘士卒麵前的曹猛喊著自己的話,除了前排的士兵,其他人並不能聽到,不過其他指揮使和千戶官將會在之後繼續對他們交代。
因此,在說完自己該說的話後,曹猛就坐在了一旁的馬劄上,而他身後的幾十名指揮使和千戶官開始按照家鄉遠近從人群中挑人。
他們的動作和步驟很熟練,顯然之前幾批休假的士兵也經曆了這樣的事情。
“漢中府漢陰縣,張德義!王韜!劉舉!”
“有!”
“出來,領走你的馬車和你同鄉的骨灰,把它們都安全送到家裡。”
“是!”
“朔方府五原縣,宋興隆!賀江!黃岐!”
“有……”
此起彼伏的喊叫聲響起,朱輔炬這才知道原來他們都被按照家鄉排在了一起。
今日這兩千多人都是陝西出身的士卒,他們也將帶著自己同鄉的骨灰,乘坐軍隊提供的馬車回家。
這種馬車一般是需要歸還軍隊的,不過歸還日期往往是在回營後。
四個月的時間,在擁有馬車的情況下,基本上朱輔炬能在一個月的時間裡趕回西安府。
“西安府鹿台縣,朱輔炬!”
“有!”
當自己的家鄉籍貫被念道,朱輔炬本能的進行回應,而當他走出來時,卻發現迎接自己的是兩輛馬車。
他走上前,也看了看四周,瞧著其它縣都是三五成群的人回家,而自己隻有一個人時,他不免緊張道:
“千戶,怎麼就我一個?”
“其它兄弟倒黴,鹿台縣本來有九人入伍,但除了你之外,其餘八人都戰死在北山堡了。”那千戶平靜的回答朱輔炬,並對朱輔炬交代道:
“這是那八人的木箱,裡麵有他們生前的遺書和骨灰,還放置著他們的銀票。”
“這銀票需要他們的家人用入伍鐵牌需兌換才行,包括你們也得回家拿了入伍鐵牌才能去西安府治長安縣銀行兌換賞銀。”
“骨灰盒不能打開,封條一旦被破壞,就必須通知錦衣衛監察司,由監察司核實不是人為破壞後,你才能回家。”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保護好著骨灰盒,最好用這蓋板壓好後就不要再打開。”
說著,千戶用一塊蓋板從馬車後方插了進去,木板嚴絲合縫的將馬車擋住,朱輔炬隻需要坐在這塊木板上就行。
“你帶著這八人的木箱跟著大隊返回陝西,然後自己前往鹿台縣各鄉把他們還給他們家裡人吧。”
“出發的豆料和草束去旁邊領取,路上的馬料就去驛站和火車站補充。”
當所有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千戶也不再看朱輔炬,而是高聲念起了下一個人的名字。
朱輔炬聞言,上前把另一輛放置四個箱子的馬車蓋板給合上,然後用繩子把自己行禮綁在車上後,便和人一起把兩輛馬車連在了一起,把兩匹馬都用來並排拉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