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天啟十三年正月初一,隨著一年一度的正旦節抵達,當京城內的鐘樓開始敲鐘,還未天亮的京城與皇城紛紛開始打開了城門。
新年新氣象,隨著去年的新政推行,大明兩京二十四省的人口數量以紙麵形式,更加完整的展現在了大明朝廷的麵前。
有民七百二十六萬的北直隸看似人口眾多,但和曆朝曆代一樣,僅僅一個順天府的百姓就達到了三百萬人,京城及其附近人口更是多達一百五十萬人。
如此龐大的人口造就了繁榮的經濟,隨著北方蒙古被驅逐到漠北,一個安定的環境讓每日前往京城趕集的人絡繹不絕。
雖然說是正旦春節,但是今日前往京城的人還是十分之多。
城門打開後,驗查戶口簿的兵馬司都是數百人魚貫而出,分彆驗查。
因為是大朝會,一些外派的官員今日也要歸朝開大朝會,所以要參加朝會的官員們早早的就走京城北麵的安定門進入了京城,隨後走玄武門,饒了繞路先來到了外廷的大庖廚。
在大庖廚好好吃了一頓早餐後,等時間來到辰時,百官們已經按照往年大朝會的秩序站立了。
“噔……”
“止聲~唱禮!”
“臣等恭迎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極殿內、當鴻臚寺丞敲鐘開口,百官們立馬安靜,隨後在鴻臚寺丞第二次敲鐘時開始了齊聲唱禮。
身著親王冕服的朱由檢和百官們一起,對著那空無一人的龍椅行大禮,隨後起身。
站在鴻臚寺旁邊的王安見狀讓人抬上來的一把椅子,放在龍椅下方的平台。
朱由檢也以監國的身份走上台階,繼而坐下。
他麵朝百官,雙眼掃視著眾人。
因為所有戰事紛紛結束,因此除了領軍在外的都督們,類似李自成這種在京城等著正旦過後調換駐地的總兵都參與了朝會。
都督府算是參與朝會比較少的,所以李自成幾人穿著武官的朝服站在殿下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他們倒是對朱由檢十分尊敬,即便難受,卻還是強忍著,持著笏板,低垂眼簾。
除了都督府的武官難得參與了朝會,今年的朝會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去歲才開過冬至朝會,六部之中若是有特彆緊急的事情,可以彙報,戶部則是全盤準備,將去歲的人口、財政、耕地數都準備一遍!”
“……”聽到朱由檢的話,六部尚書們紛紛看了一眼其他人,最終還是工部的溫體仁率先作揖道:
“回殿下,去歲工部支出兩千三百四十餘九十二萬餘兩,修建鐵路路基四千三百餘裡,鋪設鐵軌二千八百裡,修建省道、府道、縣道、鄉道合計九千六百餘裡,前後動工二百九十餘萬。”
“眼下,運營中的鐵路共五千三百餘裡,國朝省、府、縣、鄉道合計四萬四千餘裡。”
“此外,工部還修建官學、水壩、水渠……”
溫體仁侃侃而談,將自己的功績一項項說出,惹人眼球。
隻是誰都知道,這些功績不是他的,而是朱由檢的,他不過頂了一個工部尚書的名頭罷了,實際大部分事情都是朱由檢親手操辦。
對於工部的事情,沒有人比朱由檢更了解。
工部紙麵上動工是二百九十餘萬,但實際上舊港、交趾、瀛洲、麓川、雲南、廣西、四川等地都在使用勞改工,數量高達六百餘萬。
五千多裡鐵路和四萬多裡水泥路聽上去很多,但實際上折合一算,也不過三千二百公裡和兩萬多公裡罷了。
這個數據對於大明這樣一個廣袤的疆域來說顯得微不足道,連清末的裡程都沒有達到。
好在接下來十一年的大旱還有著許多“以工代賑”的機會,該有的基建也會不斷地興起。
加上第四版蒸汽機不斷運用在礦產、鋼鐵廠和各類工廠,朱由檢還是有把握在天啟十五年結束前,讓鐵路突破八千公裡,讓公路突破五萬公裡的。
大明的基建和曆朝曆代不一樣,不管是秦代的驛道、還是漢代的長城、隋唐的運河,宋代的水利工程……這些基建都是在發動徭役的基礎上,而大明不是。
大明的基建是給錢給糧,屬於以工代賑的範疇。
所以隻要大旱不停下來,大明的基建就不能停下來。
“今歲工部的奏疏我已經批過了,金融司先放出一千萬兩銀子,交給工部推行鐵路和道路、官學建設。”
朱由檢沒讓溫體仁繼續表演,而是打斷了他的彙報,以至於溫體仁隻能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職位上。
在他被強迫彙報完畢後,其它六部大臣也隻能低下頭一個個回稟。
“刑部無事……”
“兵部無事……”
“吏部無事……”
“五軍都督府無事……”
“內閣無事……”
“禮部無事……”
看著各部都說無事,朱由檢倒是覺得挺正常的,畢竟一個多月前才開了冬至小朝會。
不過相比其他衙門,戶部尚書畢自嚴就算沒事,也得說有事,所以隻好站起來,畢恭畢敬作揖道:“戶部有事。”
“去歲,戶部清查出隱戶三百二十七萬六千餘人,隱匿田畝二百三十九萬六千餘畝。”
“遷移司共向海外發放遷移鐵牌一百四十七萬塊,發出糧票一千五百餘萬石。”
“因此,今歲的麓川、交趾、舊港、瀛洲、東海、漠東等六省都需要扣除一部分田賦糧。”
遷移地給遷移糧,這是朱由檢定下的國策,對於百姓的遷移數他並不是很滿意,但也知道這已經是這個時代生產力所能達到的巔峰了。
即便是大明的九千料貨船,拖家帶口的也不過隻能運兩千人罷了,運這一百四十多萬人最少得有七百多艘九千多料貨船。
雖說皇店確實有這麼多貨船,但皇店的貨船如果全部拿來運人,那恐怕這一年的稅收會大打折扣。
因此,皇店的船隻還是以運送商品為主,附帶運送五六百人,所以遷移速度快不起來。
不過,等蒸汽機船可以量產,那大明的運力可以翻三倍不止。
想到這裡,朱由檢微微頜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畢自嚴見狀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接下來,朱由檢和百官說了一些推行新政的話後,便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宣布了散朝。
百官們依次退場,倒是朱由檢坐在椅子上一直沒有離開的舉動。
直到最後內閣也退場了,朱由檢才緩緩起身看向了自己上麵那張空空如也的龍椅。
正旦新春,一年裡最重要的日子,朱由校還是沒有回京城,而是又從燕山的大定宮跑回了房山的仲夏宮。
朱由檢搞不清楚,自家哥哥到底是怕自己,還是隻是單純的貪玩。
實際上他心裡有答案,但他不願承認罷了。
“走吧……”
最後看了一眼龍椅,朱由檢對走到他旁邊的王承恩交代了一句,然後在王安作揖送禮中走出了皇極殿。
回程的路上,京城內的大街小巷躺滿了炸碎後的鞭炮紙,空氣裡彌漫著硫磺的味道。
來到東城,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有人提著水桶,拿著大木盆去附近的河水、水井裡打水。
朱由檢讓人把車停下,他在一處橋上看著橋下的百姓。
東城的河水都是人造河,河水基本是從城外的玉河,永定渠輸送而來。
後世的河北之地缺水,主要還是因為人多。
哪怕拿眼下的人口做對比,後世的河北人口也是眼下北直隸的十倍。
朱由檢隻要把控好人口問題,河北缺水的問題就不會存在。
人工河邊圍著不少百姓,他們有的打水,有的宰雞剖魚,但更多的還是洗菜。
洗白菜蘿卜,洗芹菜大蒜,洗紅薯香蔥……平日裡的河邊從來沒有這麼熱鬨過。
在過年的日子裡,這裡成了左鄰右舍們聚會聊家常的好場所。
朱由檢看著他們一邊洗著自己的蔬菜,一邊評論著彆人雞鴨。
一邊說著這家的草魚滾滾圓,可以打出上好的魚丸子,一邊又說那家的老母雞肥又壯,定能燉一鍋好雞湯。
從材料說到做菜的手藝,這邊說張家的頭碗料足,堆滿碗尖尖,那邊說李家的小炒噴香,惹人流口水。
後世的過年比車比房比工作,這裡一樣不差,隻是比的東西不一樣。
誰家的雞鴨比彆家的壯,誰家的肉魚比彆家多,都會引起大家的羨慕與稱讚,受讚的人家也會客氣地招呼一聲“初幾到我家來喝一杯啊!”
瞧著這小民生活,朱由檢臉上帶了點笑意。
在看到所有人自覺把雞鴨鵝毛,內臟菜葉帶走的時候,朱由檢也對王承恩詢問道:“京城出了規定不能丟東西嗎?”
“出了,河邊有人丟東西的話,哪怕是雞鴨鵝毛,也得全坊受罰,每家罰一文錢。”
“一文?”朱由檢略微皺眉,但很快舒展了眉頭。
確實,對於百姓來說,一文錢有些多,但對於京城的百姓來說卻不是那麼多。
有重罰才會讓人警惕,整個坊的人才會互相監視,畢竟誰都不想出那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