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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安一時失神,任憑對方點向眉間。
一股冷晶冰風流入,在五臟六腑流淌,治愈舊患,安神定心。
“你知道嗎?每次你的話突然變多,就是想掩飾內心想法,在赤霜山上便是如此。”
祝玄光輕笑。
時間與記憶在這一刻重疊。
當年她初入師門,與那些從小就生在赤霜山,對修仙手拿把掐的弟子不同,看似鎮定,實則懵懂,許多事情都要自己摸索,也不敢多問,又從旁人口中得知祝玄光從不收徒,唯一一個徒弟就是她,甚至也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徒弟,心中一時惶恐,便尋到祝玄光,沒話找話,說了許多廢話,想旁敲側擊這位師尊對自己的資質到底滿意與否。
難得當時祝玄光雖冷著臉,回答尚且還算耐心,雖然最後沒問出個結果,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將這一幕記住,時隔多年舊事重提。
她回過神,輕輕推開對方的手,百感交集,實在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這麼說,你現在夜入私宅,作不速之客,也是祝玄光原本的喜好了?”
祝玄光:“可我也想見你。”
謝長安:……
他悠悠一笑:“你看,李承影想說什麼便說什麼,祝玄光沒有製止,那就是祝玄光也想說。李承影素來是不要臉麵的,還可以像從前那樣喊你長安姐姐,喊你師父,就怕你一想到兩人神魂已經融合,就應不下來。”
謝長安:“……我有一個問題。”
祝玄光:“嗯?”
謝長安:“從前,你未將李承影的那部分魂魄分開時,便是這種性情嗎?”
祝玄光認真想了想,卻搖搖頭:“太久了,不記得了,但對外人應該不是這樣。我現在腦子也時常有些混亂,像有兩個人在說話,故而時時會作出意想不到之舉。”
比如今晚突然披了欲雪的皮囊跑過來嗎?
她壓下吐槽,想起更為重要的事情,原本還想著千方百計也要尋個機會去見他一麵,如今倒是正好了。
“戒真上仙有件法寶,名為坤輿,可拓印世間法寶,是否也能拓印肉身軀殼?若是可以,能否將你從泉曲之下的重傷之軀解救出來?”
祝玄光微微一怔,目光移至案上書簡。
“你方才一直在屋裡翻閱書卷,也不出去看熱鬨,就是為了這件事?”
謝長安:“我問戒真上仙要了一次使用坤輿的許諾,原先以為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泉曲耗儘神力,最終魂飛魄散,如今既有一絲希望,自然要追尋到底。那些熱鬨,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看與不看,又能如何?”
祝玄光神色動容,袖中手指微微一動,似要抬起伸出,最終卻隻是深深看她一眼,什麼也沒做。
“坤輿雖為至寶,但卻有無數規則限製,其中拓印不同事物,所需天材地寶也各不相同。而我的神魂,本身已經因為軀體鎮壓,日漸衰竭,很難有合適肉身再容納得下,再者若沒了神魂,封印威力減半,震懾也就無從談起。”
他望著對方微微垂首,陷入沉思的光潔額頭,柔聲道:“你我能重逢,本已是天意憐憫,意外之喜。我之存在,不過滄海一粟,飄搖不定,你要習慣往後我灰飛煙滅的可能。”
謝長安:“我現在不想聽祝玄光說的任何話,你換李承影來說。”
對方:“……我便是死了也要從泉曲爬出來,然後陪你去闖?”
謝長安點點頭:“好,這可是你說的。”
祝玄光差點被氣笑出聲,正欲說什麼,外麵卻遙遙傳來動靜。
“棹月好像回來了。”
謝長安也側頭往外望去。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棹月的聲音就響起來。
“靈均!靈均!”
棹月推門的瞬間,她麵前也如清風拂過,連帶那一抹氣息,和地上躺著的欲雪,一並隱匿於外麵黑夜之中,消失無痕。
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隻是她幻想出來的浮生夢境。
棹月將夜風帶進來,夢便也就散了。
“你方才沒出去看真是太可惜了,後來除了珍獸,銜星宮那邊,就是商羽上仙的掌宮畫橋,也帶著人出來,琴蕭合奏,箜篌相伴,半空珍獸也都隨之起舞呢,可好看了!我已許久不曾見過這等熱鬨,仙亂以來,人人自危,上界烏煙瘴氣,可算是有一樁盛事了,想必往後也不會少……你怎麼這樣的表情?”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通,氣也未歇,這才發現對方似乎有些悵然若失。
謝長安歎道:“我剛做了一個美夢,還沉溺其中,就被你吵醒了。”
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