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不後悔,畢竟這些大機構後來的扯淡事多了去了,自己不過是提前曝光了而已。
文學作品引起的熱度持續時間有限,最多一年半載也就煙消雲散了。到時候教育也好、教培也罷,該怎麼發展就怎麼發展,最後他裡的醜態,還是會在現實中一一上演。
不過傳統媒體按兵不動,不意味著網絡討論會偃旗息鼓——客觀上說,怎麼引導網絡輿論,這個時代無論政府還是媒體公關,都還在摸索當中。
不過網友們關注的熱點卻和其他人不一樣,畢竟這時候熱衷網絡交流的人群普遍比較年輕,還沒有到為孩子學習成績焦慮的時候。
《最後一課》裡關於未來十年人們日常生活的描寫,成為了關注的焦點。
大家對於能一站式解決大部分生活需求的「微博傳信」興趣尤其濃烈。2008年的人們很難想象,為什麼一部手機、一個軟件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
不過令大部分人意外的是,讀者們雖然認可張潮批判“教培行業製造教育焦慮”,卻並不認可張潮對未來生活的預測,甚至普遍認為張潮的設想脫離實際、荒謬至極。
【我覺得隨時隨地能視頻不太現實,那要多少流量?現在新聞裡天天吹未來要普及3G網,賣點就是視頻通話。張潮不會收了移動的錢吧?】
【現在QQ視頻必須坐在電腦前,裡隨時隨地開攝像頭?他有錢人,當然不知道流量費比金條貴!】
【對啊,就手機攝像頭那破像素,才30萬,拍個黑板字都糊。】
【張潮怕是沒教過書,哪個家長有閒心盯著什麼“家長群”?我小靈通發條短信都嫌貴!】
【滑蓋才是王道!裡全麵屏手機薄得像卡片?摩托羅拉V3已經夠薄了,再薄電池撐不住。】
【SB觸屏,不能盲打,狗都不用!】
【全觸屏手機絕對是反人類設計!我的BlackBerry8700實體鍵盤秒回郵件,裡“在玻璃上打字”不怕誤觸?】
【張潮吹牛吹大了吧,十年後手機能刷臉坐地鐵?現在諾基亞N95才是機皇!SB一樣的iPhone連複製粘貼都沒有,就是個大玩具。】
【手機支付就是個笑話。我就想問問張潮,銀行的U盾插哪裡?手機屁股裝個USB口?再說了,驅動呢?】
【支付寶現在隻能電腦轉賬,手機連WAP網頁都卡,還支付個毛!】
【危言聳聽!國家會容忍“移動支付”,連紙幣都不用了?人民幣是國家主權象征,央行剛發第五套人民幣,敢說十年後作廢?這作者要好好上思想政治課!】
【唯一靠譜的是“電梯看房貸數字”——這幾年房價確實開始漲了,但裡把按揭寫成恐怖片就離譜!房價再高能高到哪去?一平米兩三萬頂天了天了,那還得是高端住宅!】
【最扯的難道不是那個“卷”字嗎?我承認這個詞張潮用得非常生動,但是把未來形容得太恐怖了!“卷”,隻會是個彆現象,絕對不會成為社會主流!】
【虧他是個年輕人,遊戲也不懂。最假的是“學生上課玩任天堂掌機”!任天堂NDS都要燒錄卡破解,十年後能有掌機帶高清屏?我打賭2018年還是PSP的天下!】
【看完《最後一課》後背發涼!我現在每天用郵件寫日報就夠煩的了,要是有了「微博傳信」,那不是半夜都會收到組長的工作信息?】
【裡補習班鎖門燒死學生?現在奧數班都在少年宮正規上課。張潮把教培想得太黑暗了!我們家長攢錢報班是為了孩子前途,哪會逼孩子吃“聰明藥”?這作者心理陰暗!】
【唯一值得警惕的是“教培亂象”!裡預言機構瘋狂擴張,這點我信。現在海澱黃莊補課費已每小時150元,十年後可能真成軍備競賽。】
……
這還是張潮的作品,第一次收到來自普通讀者這麼大規模的“負麵評價”,令許多關注他的人都很詫異。
甚至有人覺得這是張潮頭上的“光環”開始黯淡的起點。
……
“現在網上很多網友認為張潮的‘預言’很荒謬,你是怎麼看待的?”《三體II:黑暗森林》的簽售會上,大劉在接受媒體采訪的時候,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關於張潮的。
不過他並不意外,畢竟關於《最後一課》引發的討論是最近的熱門話題。
在“科幻迷”這個小圈子裡,甚至有人把這篇和他的《鄉村教師》相比較——畢竟主人公都是老師。隻不過張潮筆下的老師走向了毀滅,而大劉筆下的老師阻止了毀滅。
兩部《三體》出版以後,他已經徹底甩開王晉康、何夕兩位曾經的並列者,成為中國科幻毫無疑問的“扛把子”。
這一次張潮的《最後一課》也涉及到了“未來”“科技”“幻想”相關題材,爭議又這麼大,所以不少人想聽聽大劉的看法,對此他也有所準備。
在略作思考以後,大劉對記者道:“並不是《最後一課》對未來所做的預言荒謬,而是我們無法接受他所說的生活方式的變革離我們這麼近、貼得又這麼緊。
這會引起人們本能上的警惕——從這點來說,我覺得事實可能與網友的感覺恰恰相反,他預言的這些未來不僅不荒謬,反而有很大的幾率實現。隻不過實現的方式可能與他設想的不同。
比如他設想十年後的手機就是一塊完整的、輕薄的玻璃,看一眼就可以解鎖,我覺得大概率實現不了。但手機的形態倒是有可能往那個方向演進。
其實更值得注意的是,張潮對於未來十年人們思想觀念變化的描述……”
隨著網絡的熱議和大劉的加入,《最後一課》以一種令所有人意外的方式,在非文學的領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有一個傳言,企鵝的馬總在看完《最後一課》後,連夜購買了近千冊當期的《收獲》,分發給公司裡的技術人員和中層管理人員。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杭州阿裡公司的總部,人手一冊《收獲》,有人看得愁眉苦臉,有人看得眉開眼笑,在公司大樓裡已經見怪不怪。
文學界更懵了,《最後一課》還是一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