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老爺子也破天荒的主動開口稱讚,有些渾濁的眼睛中閃過一抹高亮。
他也是從部隊裡成長起來的,見過太多的戰鬥英雄了,也見過很多的文藝工作者,像程開顏這樣在戰場上立下功勞的也不少。
但這小子就有點離譜。
在陣地上擊斃了幾十個敵人,撤退時還帶著傷員單槍匹馬的乾掉六個偵察老兵。
這就有點嚇人了。
這個小同誌又會寫出什麼樣的作品來?
魏巍有些期待。
……
徐懷中沒有接話,而是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摞稿子放到桌上,“既然十五號就要十篇,那這篇《射天狼》大家覺得怎麼樣?我覺得可以推薦上去。”
劉白玉:“夠得上標準,還是老魏他們組看了再說吧。”
“也行,等我看完就讓魏老先生看。”
徐懷中點了點頭,他一邊吃飯,一邊看起來稿子。
三人吃完早飯,雷厲風行的回到辦公室。
此時辦公室裡已經有幾個編輯在審稿子了,三人向編輯們交代了作家專號的事情,便各自回到座位上。
……
時間一晃,到了上午九點半。
辦公室窗外起了一陣風,吹得窗外的樹葉一陣搖曳。
徐懷中手中拿著筆,放下手中最後一張稿子,他心中的喜悅已經是溢於言表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來,走到魏巍老先生身邊,語氣有些激動的說道:“魏老,我已經看完了,這的確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
小朱同誌筆下堪稱冷峻的文字,簡直像一把匕首,一點點剖開和平年代軍人的精神困境。
展現了軍人職責與家庭職責相互矛盾衝突時的無奈與痛楚,又有建功立業的雄心與和平年代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衝突。”
“行,你放這兒吧,我等會兒看看。”
魏巍抬頭看著有些激動的徐懷中,不禁失笑一聲。
看來這位小徐同誌的確很喜歡這部作品啊。
“您趕緊看看,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徐懷中放下稿子,催促道。
他現在就像給彆人安利好東西一樣,有些急切的想讓對方看完,然後認同自己的看法。
不遠處的劉白玉聽見這話,搖了搖頭。
魏巍見徐懷中不依不饒,有些冷淡的說:“先放著吧。”
就在這時。
辦公室門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
劉白玉沉聲道。
“部長,今天的信送過來了。”
一個眼熟的年輕人抱著一摞信件進來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又來稿子了?數量還不少。”
辦公室的編輯們齊刷刷的看去,見他手中厚厚一摞的稿件,嘴角一抽。
“放著吧,懷中你按數量分配下去,現在時間緊任務重,大家再忍忍。”
劉白玉皺了皺眉,沉聲吩咐道。
徐懷中聞言走上前去,將年輕人手裡的稿子接了過來,想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等等,這最上麵的可是程開顏同誌的稿件!”
忽然,葉乾事見狀連忙將最上麵的稿件搶了過來。
徐懷中愣了愣。
“咯噔!”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辦公室內陡然響起一聲凳子碰撞的聲音。
忽如其來的動靜,讓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眾人連忙看去。
“小葉,快把程開顏的稿子給我!”
隻見劉白玉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趕忙揮手說道。
隻見他平日裡平靜莊重,不苟言笑的臉,都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
他就知道,以程開顏這小子的創作速度,作品肯定早已經完成了。
之所以現在才寄來,搞不好就是故意等到刊登的那天才寄的吧?
“來了。”
葉乾事拿著稿件送過去,就在快要送到劉白玉手上時。
另一隻手卻將其攔下,搶走了。
劉白玉臉色一沉,唰的一下扭頭看去,隻見魏巍拿著稿件,低頭自顧自的摸索起來。
“老魏,你乾什麼?”
“讓我先看吧!你手頭上的還沒看完呢,做人要有始有終。”
魏巍和氣的臉上帶著笑容,仿佛剛才搶稿子的不是他一樣。
榮譽稱號獲得者寫的文章,他也很好奇,而且程開顏這個年輕人的作品他也看了不少。
“憑什麼給你?”
劉白玉眼皮一跳,有些惱火的說。
這份稿子,他可是足足期待了兩三天!
於是二人誰也不讓,就這麼吵起來了。
以至於讓辦公室各大雜誌社的編輯大跌眼鏡,哭笑不得。
這二位怎麼還因為一個稿件吵起來了。
不過這是程開顏同誌寫的嗎?
辦公室裡不少編輯都記起這個前兩天刊登在新聞上的年輕人,眼神很是好奇的看向被魏巍老先生拿在手裡的稿子。
“不就是一份稿子嗎,兩位不至於不至於。”
“魏老,我剛才不是讓你看看《射天狼》嗎?何必跟劉老爭呢?依我看程開顏同誌寫的作品,可不一定有朱蘇進同誌寫得好呢。”
徐懷中此時也是一陣無奈,這二位還都是老人家,他這個後輩也不好說什麼,他連忙勸道。
其實他在看到魏巍老先生將剛才他給的稿子那麼冷淡的放到一邊,轉而對另一個人的作品這麼上心,心裡多少有些不悅。
程開顏確實挺了不起,徐懷中也這麼覺得。
但這不代表他經曆了一次短短的采風,就能在軍旅文學上比得過朱蘇進這位在部隊紮根多年的軍旅作家。
況且射天狼這部作品,不管是題材,還是主旨思想都非常優秀。
徐懷中想不到,程開顏怎麼寫出比他還好的作品。
“那可不一定,小程同誌的思想和眼界,可不是一般的作家能比擬的。”
魏巍搖頭,不想多說什麼。
他其實很早就注意到了程開顏在《芳草》中對未來的預測。
市場化,大下崗,新世紀……
尤其是這種高瓴建屋的宏大視角,就仿佛他能預見未來一樣。
預見未來,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過無數文學作品的魏巍知道。
這隻是一位作家捕捉到人性、權力與技術的永恒規律,用思想的手術刀解剖時代病灶時,提前看到了潰爛的終點。
就像曆史上許多知名的作家,喬治·奧威爾的《1984》對極權主義的描繪,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對消費主義和生物技術的預測,凡爾納預測了潛艇、太空旅行等。
“你又會寫出怎麼樣的作品呢?”
魏巍拆開了信封,自顧自的坐在座位上,看著眼前一行行湛藍色的鋼筆字。
字跡透露著一股靈動,青春的活力。
“一九七四年,一場持續數十年的運動來到最高潮……太陽燥熱得好像炸開,這個夏天,古老的北京城角落裡,一個貧苦懵懂的少年踏上了開往南疆的征兵火車。”
“他不知道的是,這是一趟旅途,是有去無回。”
“更不知道,這僅有的一次回眸,令人遺憾終生……”
魏巍的眼神鄭重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