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道,周玄第五個堂口到底走的是哪一根香火?”
畢方很是抓狂,他並不知明江府的驢棚鋪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甲道與他的聯係,如此斷斷續續,
而且好巧不巧,每次他問到最想知道的內容時,甲道就中斷了聯係。
“發生了什麼?感知力的屏蔽?又或者是明江府裡發生了什麼異變?新的天地棋局又在啟動?”
畢方不停的腦補,而且腦補得越來越玄乎,但是打破他的腦袋,他也萬萬想不到——他這位天穹級神明的命運齒輪,竟然因為一個熱心大媽,隱隱轉動了起來。
……
“起來、起來,起來。”
熱心大媽將甲道給搖醒。
“你乾什麼?我睡個覺,你老喊我乾啥?”
甲道的“假寐”又被晃醒了,勃然大怒,竟開始朝著大媽推搡了起來。
大媽不甘示弱,戳著甲道的鼻尖,連珠炮似的說道:“大媽我就知道,你小子跑出去了,就是為了偷偷睡覺,我跟著你跑一路了。”
“你跟我跑一路?你精神病啊?”
甲道那叫一個氣憤,他正要跟畢方稟告周玄修的第五炷香,是一個不曾聽聞的堂口,叫“彩戲堂”,結果關鍵時刻,信號被大媽給掐了。
“不過……跑了這一路?”
甲道打量了一下四周——荒郊野地,有的是一路的淒涼蕭索,行人更是一個都看不到。
這等郊外,殺一個人,殺便殺了。
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大媽,你這麼喜歡管閒事,我幫你找個僻靜的地方,你好好管管。”
甲道的右手,吐出了一根又一根的紅絲。
這便是「巫女堂口」的無情紅絲,甲道降臨,隨機選中的,便是巫女香火,手段自然也是巫女的本領。
隻見他眼露殺機,右手往前甩出,紅絲將那熱情大媽的脖頸箍住了,狠狠一拉……
紅絲鋒利,比尋常的刀兵要銳利上不少,如此拉扯,那大媽必然是身首異處。
然而,沒有鮮血的噴濺,也沒有頭顱滾落在地上的畫麵,
有的,僅僅是一件麻衣裙衫,被甲道的紅絲,拉到了手中。
望著手裡空空蕩蕩的衣服,甲道這才反應過來——那大媽,壓根不是人!
“何方鬼祟,敢在你甲爺跟前作亂?給我滾出來。”
甲道將紅絲釋放,朝著周圍胡亂橫掃,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掃出來。
“巫女感應。”
甲道閉上了雙目,利用自己感應天地的道行,去感應著周圍的動靜,要找出那位大媽的真身。
他感應到周圍有風,很有呼嘯的破空之音。
而那陣聲音,正以極快的速度朝他靠近。
他猛得將眼睛睜開,卻隻見到一方色澤古撲的醒木,朝著他的眉心處狠狠釘來。
“竟是說書人?”
甲道將紅絲團起,凝成了一麵閃著紅光的大盾,要去擋那醒木。
咚!
醒木如箭,強有力的穿透了絲盾,去勢不減,朝著甲道的眉心處,狠狠撞去。
咚!
又是一聲撞擊悶響,甲道的身軀被掀得翻了數個跟頭,倒在地上後,又因為慣性,拖地而行,身體硬生生在地上犁出了一道長溝。
“神兵回手。”
不遠處,一個穿著道袍的年輕人,伸手一招,將醒木喚了回來,緩緩的朝著甲道走去。
這年輕人的左右肩膀上,分彆坐著一個小人——牆小姐、工程師。
“你……你……是……”
甲道額頭被醒木砸出一個碩大的血洞,血迷了他的雙眼,使得他視物並不清晰,沒有瞧出來人的麵容。
周玄一邊走,一邊取下「畢方」麵具,冷咧的說道:“道者,來明江府尋了我一夜,結果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你是……”
“我就是周玄。”
周玄自報姓名的聲音不顯,但落入甲道的耳朵裡,無異於是索命之音。
“你就是周……玄……!”甲道猛的尖叫了起來,連忙要假寐,將訊息送到畢方的耳畔。
他剛將眼睛閉上,周玄那柄不知吸過多少鮮血的骨牙,便從袖口裡飛出,刺進了甲道的右眼,然後往上一挑,便將他的眼睛剜出。
“嗷……”
甲道吃痛,捂住了空空如也的眼洞,在地上瘋狂的打滾。
“三炷香的道者,就彆在我麵前耍花招了……”
周玄如今是真正的越境之王,五炷香的層次,在天神起乩之後,便擁有七炷香的戰力,區區三炷香火,對於他來說,輕鬆拿捏。
“周玄……你是怎麼跟蹤上我的……”
甲道想不明白,他的行蹤是怎麼被周玄掌握的。
周玄卻沒功夫與他廢話,對肩上的工程師說道:“工老師,做得好,我們隻要知道他是巫女,確實可以收網了。”
剛才的大媽,不過是一層衣裙,而之所以甲道將衣裙認成了“大媽”,根本原因便是——工程師,也懂得彩戲師的門道。
工程師在確認甲道走的堂口是巫女後,便認為“收網”的時機到了,以精神力,聯係到了精神力同樣強大的周玄。
“我們血肉神朝的人,很聰明的。”工程師有些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周玄則朝著北邊招了招手:“老龜,過來。”
龜山道人從一株燒成焦炭的樹下走了出來,訕笑著說:“大先生,找我有何貴乾?”
“給他裝個臟。”
周玄指了指道者。
裝臟之法,昨天夜裡,周玄見到龜山道人使出來過,現在,他讓老龜對著甲道,再使一遍。
龜山道人猛的搖頭,說道:“裝臟之法,是要往紙人的身體裡,填充內臟,塑造神識,這一係列的法子,都要龜山道觀裡去做,這地方,做不了,強行做了,也不靈啊。”
他是守觀人,道觀便是他的香火,離了道觀,他很多術法都施展不出。
“我不要你做一個完整的裝臟之法。”周玄右手比劃了一個“抓”的動作,說道:“你不是能從活人的身體裡,取出他的內臟嗎?你把道者的腦子,給我完完整整的取出來。”
“這……”龜山道人有點犯難。
“做不到?”周玄眉毛皺了起來。
“做是做得到,但是,這位道爺是天上的人物,我……比較……比較……渺小……惹不起啊。”
龜山道人不敢惹事,在兩天前,他還是一個連小孩都怕得罪的道士,雖然他變強了,香火也提高了,但氣質還是沒跟上。
周玄望了望天穹,說道:“你可以不做,但我得提醒你,天上的神明級都有一隻天眼,這隻天眼,尋常時候是不開啟,但若是甲道遲遲不跟畢方聯係,那畢方肯定會按捺不住,將天眼開啟,
天眼能望破濃霧,看見凡間的一切,咱們在這兒等著,讓畢方好好瞧瞧,你是怎麼和我們一起,把道者斬殺的。”
這一番話,嚇得龜山道人的手都在哆嗦,他被「畢方」的名頭一壓,當即便恐慌了起來,連聲說道:“我做,我做……我加油做還不行,我的命真苦啊,在攤上大事和攤上更大事的邊緣,來回試探。”
龜山道人苦著臉,舉出一根香,引了一盞道火,將香點燃後,按照“裝臟”的“換名儀式”,一麵讓甲道熏香,一麵詢問:“你是誰?”
“老子是你甲道爺!”
“放你媽的屁,你叫……燙手山芋,滾燙滾燙的那種。”
龜山道人一不做二不休,拿線香蘸了甲道的血後,香霧變得渾濁。
渾濁的霧被甲道一吸,他的神誌便不清不楚了起來,重複著龜山道人給他取的“新名字”。
“我叫燙手山芋,滾燙滾燙的那種。”
甲道貴為道者,但依舊躲不過“換名儀式”。
道、巫兩大流派,都有取出活人五臟的本事,巫家靠的是巫咒,而道家靠的是儀式。
換名儀式之後,甲道的肺腑五臟、大腦,都處於止息的狀態,與身體斷了聯係。
龜山道人的手,從甲道的後腦勺抓了進去,一隻手還不夠,得兩隻手。
他的手不斷的深入,然後拔出後,雙手便捧著一個顫抖的腦仁,嫌棄的遞給了周玄。
“給你,給你,我都成你暗門了,成天乾這種臟活。”
“你如果算是暗門,那你是我見過最慫的暗門。”
暗門便是為堂口專門做臟活的人。這一類人,如五師兄一般,大多是“人狠話不多”的代表。
香火層次未必很高,但出手絕對狠辣。
周玄笑吟吟的將甲道的新鮮腦子,扔進了自己的秘境之中,拍著龜山道人的肩膀,說道:“道者這一邊,處理完了,剩下的便是讓阿牆和工老師,調教調教道者的意識了。”
調教好了道者,有用的消息,全部探查一遍,然後再利用道者的腦子,與畢方取得聯係,儘最大程度,將畢方騙到人間來。
“屍體,屍體不處理一下嗎?”
龜山道人見周玄要走,膽小怕事的他,立即提醒道。
周玄轉過頭,說道:“屍體嘛,遊神司的人,過會便來清理。”
“彆過會兒了,你也說過了,畢方有一隻天眼,能望破濃霧,他要是發現道者的屍體了,肯定和咱沒完。”龜山道人火急火燎的說道。
周玄很是輕鬆的說道:“老龜啊,其實,畢方的天眼,是望不透那層濃霧的。”
“……”龜山道人。
“濃霧是因為神明之力而起,畢方的天眼,同樣也是神明之力,都是一個級彆的,破不了招啊。”周玄解釋道。
“大先生,那你剛才……”
“那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激勵,我早看出來了,你是有獨門絕活兒的,但精神氣質跟不上,我給你推一把,正正你的軟骨。”周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