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頓女士一直都是基裡曼心中最為珍視的存在,沒有之一。
即便是他對奧特拉瑪六百世界的摯愛,亦或者是對帝皇的忠誠,也會被母親的一個眼神,一個語氣徹底擊倒。
如果當初的科茲在大鬨馬庫拉格的時候,真的抓到了尤頓女士並且將其當作人質要挾基裡曼無條件投降,那麼馬庫拉格之王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亦或者是遁入恐懼之眼的那些叛變原體,如果他們真的有能力抓到尤頓女士,並向基裡曼許諾隻要投靠混沌諸神就能夠換回母親,基裡曼也極有可能……選擇接受。
尤頓女士對基裡曼而言,已經不僅僅是養母、最信賴的助手那麼簡單的存在,而是構成他人性基石與靈魂核心的一部分。
當然,如果真的碰到這種情況,尤頓女士一定會在基裡曼做出愚蠢的決定之前,乾脆利落的自殺斷絕基裡曼墮落的根源。
許多人讚歎尤頓女士的幸運,能夠有基裡曼這樣一個完美無缺,能力更是無比卓越的兒子。
但其實幸運的是基裡曼,是康諾王和尤頓女士讓基裡曼成為了所有原體中,最為幸福的那個孩子。
基裡曼性格中那份深沉的感性,讓他始終不願直麵尤頓女士終將老去的現實,仿佛隻要他不去想,時光的刻刀便不會落在母親身上。
此刻,知曉了洛希有辦法繼續延長尤頓女士的生命,甚至能夠將其轉化成人造永生者,永遠的陪伴在自己的身邊時,基裡曼內心的喜悅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你真是我最好的兄弟,洛希,認識你是我這一生中第二幸運的事情。”基裡曼振奮道。
“先打斷一下。”
“首先,我不是你的兄弟,嚴格來說我是你的叔叔輩。”
洛希微笑著,很有禮貌的糾正道。
“其次,我不認為排在第二幸運是一件多麼驕傲的事情。”
基裡曼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無奈的,糾結的表情。
“可是,我最幸運的事情的確是在落到馬庫拉格後,就遇到我的父親康諾王,還有一起撫養我長大的尤頓女士。”
“好了,好了,不要再用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眼神看著我了。”
洛希和基裡曼保持了點社交距離,但是他又擠了上來。
“我和尤頓女士也是摯友,我敬佩她的豁達和樂觀,也敬佩她能夠撫養出你這樣的原體來。”
“總之,我會儘全力的。”
聽到洛希的這一句保證,基裡曼也是將心落回了肚子裡。
他深知洛希的秉性:承諾之事,縱使千難萬險,亦必全力以赴。
“你這孩子,彆太心急,我還沒到馬上要閉眼的時候呢。”尤頓女士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聲嗔怪道。
“對了,”洛希忽然想起什麼,反問道,“你怎會有空來這裡?不是說要去核查那些塵封記錄嗎?”
“時代變了,”基裡曼解釋道,“我們現在能借助安全的智腦輔助處理,無需耗費太多時間。”
他神色轉為嚴肅:“況且,確實有一件緊要之事,需要儘快處理。”
“關於我們答應費魯斯的承諾。”
洛希瞬間了然。
當初在不滅餘燼號上,基裡曼遇到已加入咒縛軍團的費魯斯·馬魯斯時,這位無頭的兄弟曾留下一個沉重的請求:
費魯斯希望他的兄弟們能幫助他,引導如今迷失的鋼鐵之手軍團,從歧路上回歸正途。
“鋼鐵之手軍團現在正在馬庫拉格進行補給維修,他們不會停留太長的時間,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難道我們又要抽出時間,跑大老遠去美杜莎找他們嗎?”
“而且現在多恩也還在馬庫拉格,我們幾位原體聯名發聲,梅爾他們應該會聽得進去。”
基裡曼對費魯斯一直懷有一種特殊的好感。
費魯斯是基裡曼列出的無畏四人組的一員。
儘管後者常顯得冷漠疏離,但這從未改變基裡曼的偏愛。
這份偏愛,也自然延伸到了費魯斯一手創立的鋼鐵之手軍團身上。
“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洛希將目光投向一旁仿佛想隱入背景的掌印者馬卡多。
“費魯斯雖然已經在咒縛軍團中服役,但是也不至於沒有一點時間來改變自己的子嗣和軍團吧?”
“帝皇不至於這麼不近人情,直接把費魯斯往死裡用,哦不,費魯斯好像嚴格來說的確死了一次。”
“尊敬的掌印者大人,您想必知曉其中內情?”
馬卡多顯然是聽到了洛希語氣中的弦外之音,這才幽幽說道。
“從理論上來說,費魯斯當然是可以親自和鋼鐵之手見麵的。”
“可是你們為什麼不覺得,這是費魯斯自己的性格問題呢?”
“除了他自己不想,誰還能強迫他?”
“費魯斯是何等驕傲的一個人,他因為自身的一時心軟,加之怒火衝昏頭腦,使得自己成為了大叛亂中第一個戰死的基因原體,他……還有何顏麵去見那些曾追隨他,如今因他之死而陷入迷途的子嗣?”
基裡曼頓時眉頭舒展開來,瞬間明白了費魯斯的苦衷。
“所以他想讓我們來替他開口,做他的喉舌,表達對子嗣的那份虧欠和遺憾?”
“荒謬!”
基裡曼的語氣中罕見地帶著幾分怒意。
從某種意義上說,費魯斯是基裡曼在潛意識中希望成為的樣子:絕對的理性、精密的計算、冷酷的強大,如同承載萬鈞的鋼鐵。
但正是因為對費魯斯的濾鏡太厚,讓基裡曼無法忍受費魯斯這種堪稱“懦弱”的逃避。
他又不是自己來不了,卻還要讓其他人代替自己完成應該完成的義務,將這份屬於父親的責任推給旁人,這完全不是基裡曼認知中的費魯斯應該有的擔當。
“你既然感到不滿,那就更應該糾正這一點。”
“把費魯斯叫出來,讓他親自向自己的子嗣說明一切。”
洛希的堅定,驅散了基裡曼最後一絲猶豫。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掌印者麵前,目光灼灼道。
“您一定有辦法聯係到費魯斯,就當是為了鋼鐵之手,為了那些在伊斯塔萬和其後百年間付出慘痛代價的忠誠者們,這是帝國欠他們的。”
“我們不能看著這些忠誠者,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馬卡多沒有說什麼,枯瘦的手握緊了權杖,最終,朝著基裡曼緩緩點頭。
“你們去把鋼鐵之手軍團的鋼鐵聖父梅爾·艾恩召喚過來,若其他軍團戰士願意到場見證,也一並請來。”
基裡曼對身邊如影隨形的常勝軍下令。
“其他軍團的也包含其中?”那名常勝軍確認道。
“是的,隻要他們願意來,那就都過來。”
“我要所有人都做個見證,費魯斯應該有這種氣量。”
常勝軍立刻領命,前去召見那些停留在馬庫拉格上的各軍團星際戰士。
不多時,常勝軍就把鋼鐵聖父給帶了過來。
跟在身後的除了梅爾·艾恩,還有許多鋼鐵之手軍團的氏族代表,他們得知基裡曼要對鐵十軍團下達命令時,每個都不願意缺席。
而盧瑟、比約恩等其他軍團的指揮官,也是好奇基裡曼到底要對鐵十軍團下達什麼命令,又為什麼隻召喚了他們,因此也是跟在了常勝軍的後頭。
這片位於赫拉要塞深處的寧靜湖畔,霎時擠滿了來自各個軍團的星際戰士,肅殺的氣氛彌漫開來。
鋼鐵聖父在摩洛克終結者衛士的簇擁下,走到基因原體麵前。
他僅存的肉眼閃爍著冰冷的理性光芒,單膝跪地,聲音如同經過精密調校的機械:“梅爾·艾恩,阿維尼氏族之主,覲見基裡曼大人。”
他身邊的那些鋼鐵之手,無不顯露出高度的機械化改造痕跡——冰冷的機械臂,閃爍著紅光的電子義眼,裸露在外的金屬關節和管線,與周圍其他軍團戰士格格不入,仿佛一群行走的戰爭機器。
“拉庫安氏族……”
“格薩卡氏族……”
“卡拉古氏族……”
等梅爾覲見原體後,剩下的其他鋼鐵之手氏族領袖也是絲毫不讓,根據自己的氏族在軍團中的力量排序依次上前覲見。
足足十個氏族,沒有一個願意錯過在原體麵前表現和露臉的機會。
這幅場麵,哪怕是其他正在看熱鬨的軍團戰士,也是為鐵十軍團如今的分裂感到咋舌不已。
鋼鐵之手,曾經是多麼強大而統一的一個軍團。
鋼鐵之手在費魯斯的多線程調配下,能夠將精準的將兵力控製在恰到好處的程度,最高效的利用兵力。
鐵十軍團征服星球的數量一直都排在第一位,戰損比和數據同樣也比其他的軍團來的漂亮。
費魯斯·馬魯斯依靠著這一支鋼鐵之師在大遠征中打出了赫赫威名,才有了競爭戰帥的政治資本。
那時候的鐵手還有著原體這麵大旗,所有人雖然互相爭鬥,但好歹也是唯原體馬首是瞻。
可是現在,鐵手的各個氏族誰也不服誰,大家都有著不同的文化傳統,不同的戰鬥習慣,甚至是不同的指揮係統,這對於軍團而言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梅爾,你可知道我叫你們過來,是打算做什麼?”
基裡曼揮了揮手,示意鋼鐵之手們不必如此拘束。
但是費魯斯之子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樣子,依然是緊繃著身體,猶如機械那般冰冷嚴肅。
“根據已有信息,沉思者計算機計算結果顯示,你有83.5%的概率是為了獎勵我們這些在戰爭中立下功勳的星際戰士。”
“但我並不知曉你為何隻召喚鐵十軍團,缺乏足夠的已知信息,無法得出確切結論。”
“我更希望我們之間的溝通方式……能夠更輕鬆自在一點。”基裡曼無奈道。
“這對我們而言非常自在,鐵十軍團追求絕對的準確和高效,而非那些低效的溝通模式。”
“如果你需要這些的話,我們可以適應要求。”
梅爾·艾恩的回答在其他人看來,可以說是極其的傲慢,更是一種不近人情。
常勝軍們對這些表親很明顯的表達出了不滿的情緒,但卻無法撼動鋼鐵聖父那冷酷的理性邏輯。
“那不必了,你們保持自己的風格就行。”
基裡曼也是隻能作罷,但他也明白眼前的鋼鐵之手不是故意的針對自己,他們隻是對所有人都這副樣子。
“我之所以要把你們全都叫過來,是為了兌現一個承諾。”
“對你們父親,我的兄弟費魯斯·馬魯斯的承諾。”
一旁的多恩還有佩圖拉博頓時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們剛回到帝國,隻感覺錯過了很多重要的事件。
費魯斯·馬魯斯。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鋼鐵之手戰士們冰冷的外殼下激起了滔天巨浪。
為首的梅爾·艾恩,那隻僅存的肉眼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不僅是阿維尼氏族,其他的鋼鐵之手氏族也是一樣的反應。
他們的確看起來極其的冷酷,極其的有距離感,但並不代表他們就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相反,他們所有剩下的感情,都凝聚在了對費魯斯之死的愧疚和憤怒之中從未熄滅,反而成為驅動他們機械軀殼的核心燃料。
“恕我直言,基裡曼大人,我們的原體已經戰死在了伊斯塔萬Ⅴ號,他又如何和你們達成承諾?”
梅爾到底還是保持了克製,沒有直接指著基裡曼的鼻子罵他胡說八道。
“誰告訴你們費魯斯徹底消亡了?”
“對於一位原體而言,肉體的死亡並非是生命的終點,隻要他們的亞空間本質還在,那麼他們就可以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基裡曼知道這些鐵手並不清楚咒縛軍團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們的原體早已經在咒縛軍團中服役很久很久了。
鐵十軍團對此一無所知,一方麵是咒縛軍團的確很少出現,即便出現了也是來無影去無蹤,猶如幻影一般很快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