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方麵,則是費魯斯對子嗣的隱瞞,他似乎非常抗拒將自己的現況告訴鐵手們。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炸響,鋼鐵之手們對此一無所知。
鋼鐵聖父猛地向前跨出兩步,幾乎馬上要逼到基裡曼的麵前。
常勝軍頓時應激,為首的衛士啟動手中的動力劍,將鐵手攔在原體的麵前。
“基裡曼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梅爾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是想說,我們的父親其實還活著,隻不過卻不是以我們熟悉的形態存在?”
梅爾並不知曉所謂“原體的本質”這種說法,他在乎的也不是這些細枝末節。
他隻希望知道,原體是否還活著,這才是最為重要的。
“如果你對活著的定義沒有那麼嚴苛的話,費魯斯的確還活著,並且能按照自己的意誌,為帝國執行使命。”
“費魯斯是我的兄弟,他也是帝皇的子嗣,帝皇怎麼可能任由他就此死去?”
費魯斯和其他咒縛戰士的狀態確實詭異,介乎生死之間,但那份意誌,毋庸置疑。
所有的鐵手們像是觸動了什麼預定程序一般,齊刷刷的跪倒在地,金屬膝蓋撞擊地麵的聲音沉重而震撼。
“帝皇在上,仰賴您的無上榮光,第十軍團才能依然擁有著基因之父。”
“費魯斯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讚美歐姆彌賽亞!讚美帝皇!”
各個氏族的代表甚至從改造義眼中,艱難地擠出幾滴渾濁的潤滑液,共同表達了相同的狂喜和興奮。
“鐵十軍團無比感激您告知了我們這一無價的消息,但是我們還想知道,我們的父親到底在何地,他又為沒有回來尋找我們?”
鋼鐵聖父原本是打算在馬庫拉格完成補給和修養之後,立刻返回美杜莎,但是現在他已經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甚至其他氏族首領的想法也和他空前的一致——既然原體還活著,他們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立刻找回費魯斯,重塑軍團。
基裡曼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和洛希交換了一下視線。
“與其讓我們越俎代庖,不如讓你們的父親當麵告訴你們為什麼。”洛希開口道。
“掌印者,請吧。”洛希示意馬卡多。
“你們這些年輕人,真不讓我這把老骨頭安生片刻。我也不保證一定能召喚出費魯斯,若他正身處某個緊要戰場的話。”
掌印者緩步走到湖邊,將手中的權杖深深插入岸邊的土地。
強大的靈能湧動,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劃動,在地麵勾勒出由無數神秘符文構成的繁複儀式法陣。
洛希默默地將這些圖騰記在心中,說不定以後有機會能用上。
馬卡多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沒入深深的皺紋溝壑。
“好了,費魯斯響應了我的召喚。”
馬卡多喘息道,聲音裡帶著疲憊。
“咒縛軍團一般來說隻會出現在最為緊要的戰場,茫茫銀河如此之大,需要他們救火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你們最好抓緊時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和當初在不滅餘燼號上出現的情況類似。
原本還波濤起伏的湖麵瞬間平靜下來,亞空間之力在儀式法陣的幫助下湧入現實宇宙,低溫眨眼間便將湖泊變成了一片冰麵。
一道道燃燒著金色火焰的漆黑身影出現在冰麵上,仿若幽魂般無聲無息。
他們渾身漆黑,金色火焰從盔甲的縫隙,空洞的眼窩中湧出,沉默地注視著在場的凡人與阿斯塔特。
許多阿斯塔特還是第一次見到咒縛軍團的真容,本能的對這些未知的“同類”感到警惕。
如果不是事先了解了咒縛軍團的存在,恐怕在場的阿斯塔特多半會把這些渾身冒火,身上沒有一點血肉的家夥當成某種特殊的亞空間惡魔。
而在咒縛軍團那些阿斯塔特的正前方,一尊高大的無頭身影同樣也是悄然出現。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閃爍著雷霆的金屬戰錘,跳躍的電弧順著他那隻標誌性的、閃耀著銀白冷光的鋼鐵之手蔓延,連接著背後巨大而複雜的動力背包。
無需任何言語或標識,在看到這身影的第一眼,所有鋼鐵之手戰士的靈魂深處便發出了共鳴的轟鳴。
這就是他們的基因之父,美杜莎的鋼鐵君王,費魯斯·馬魯斯!
“原來這就是基裡曼口中,父親難以描述是否還活著的樣子……”
鋼鐵聖父心中終於明白了過來,費魯斯的頭顱消失無蹤,而一個現實宇宙的生命沒了頭顱,哪怕是原體肯定也是活不成了的。
“所以父親現在是依靠帝皇的靈能才活了下來,他一直活躍在亞空間中為人類奮戰不息,難怪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有。”
梅爾的心中閃過無數複雜的想法,即便是安裝的思維抑製器還有打下的思想鋼印也失去了效果。
原體和阿斯塔特之間的聯係,並非隻是單純的基因聯係,更是一種延伸到靈魂層麵的特殊關聯。
“父親!”
鐵手們齊齊跪倒在地,冰冷的金屬膝蓋深深陷入泥土,呼喚著眼前咒縛化的費魯斯。
那聲音中飽含著跨越百年的思念,愧疚與失而複得的狂喜,瞬間衝破了他們精心構築的理性堤壩。
費魯斯雖然沒有頭顱,無法展露表情,但他那無頭的身軀所散發出的悲傷與愧疚,如同實質般沉重地壓在所有人心頭。
就連身上纏繞著的咒縛之火,也是隨著情緒的消沉黯淡了下去。
“我雖然答應了你,但是我們都覺得這件事情必須你自己親自去辦才行。”
“我們再怎麼說也是外人,又怎麼可能真的說服你的子嗣,讓他們放棄那條……歧路?”
基裡曼看著費魯斯,頓時有幾分底氣不足。
他強調了“我們”,將洛希、甚至一旁沉默的多恩和佩圖拉博都囊括其中。
畢竟他和費魯斯的約定中,可沒有讓費魯斯自己出麵解釋這回事。
“費魯斯現在身處咒縛軍團,帝皇的靈能力量維係著他和其他英靈的存在。”
“當銀河中的人類遇到難以抵抗的危險,帝皇察覺到時,便會派遣咒縛軍團前往援助。”
“他身後的那些咒縛戰士,許多或許正是你們昔日熟識的袍澤。”
“忠誠者魂歸黃金王座,並非是一句空話,你們立下的誓言在死亡之後,依然會得到兌現。”
掌印者的話語,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鐵手老兵們心中塵封的記憶閘門。
鐵手老兵們腦海中最先出現的想法不是讚歎帝皇的偉力,而是他們那些死去的兄弟,居然一直都未曾消散,而是都追隨在原體的身邊。
這豈不是意味著……
當他們沉浸在原體隕落的痛苦與憤怒中互相撕裂時,死掉的兄弟正在父親身邊,在全銀河征戰。
當他們互相分裂,將偌大的鐵十軍團弄得支離破碎的時候,死掉的兄弟正團結在原體的身邊,上下一心。
那他們還活著乾嘛?
反正死了也能夠為帝皇而戰,甚至比起活著的時候,能夠發揮的作用更加巨大。
這些渾身冒火的咒縛軍團戰士,哪怕用肉眼看也比鋼鐵之手更為強大。
包括梅爾·艾恩在內的眾多鐵手老兵,極有默契的產生了現在去死,然後原地進入咒縛軍團,繼續追隨在原體身邊的詭異想法。
雖然聽起來很離譜,星際戰士主動自殺,隻為了追隨在原體身邊,但如果真的有這個選擇的話,絕大部分的星際戰士都會選擇欣然接受。
不過是死亡,對阿斯塔特而言死亡隻是自己服役生涯的一個節點而已。
而剩下那些沒有接受死亡的,還是選擇死去的星際戰士強行阻止,讓他們留在現實宇宙繼續維持軍團的結果。
知子莫若父,費魯斯顯然早已洞悉了子嗣們這種扭曲的渴望,這也正是他長久以來不願與軍團聯係的關鍵原因之一。
他總不能直接讓自己的鋼鐵之手,全部全體改編成咒縛軍團吧?
對於能夠偏執到將自己完全機械化的鐵手們而言,如果死亡就能達到目的,那麼死亡就不是死亡,而是一種“高效”的捷徑。
“如果你們還承認我作為基因之父,那麼就不能通過主動死亡這種方式來到我的身邊。”
費魯斯的聲音驟然變得嚴厲而沉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原體威壓,警告著鋼鐵之手。
“帝皇在上,當你們喊出這種戰吼時,帝皇真的會注視到你們,他也知曉你們內心的所有秘密和想法。”
“而主動求死這種懦弱的行為,是不可能加入咒縛軍團之中的。”費魯斯聲音如同重錘敲擊在每一個鐵手戰士的心核上
眼見費魯斯打的補丁封死了這條捷徑,鐵手們頓時情緒低落了下去。
好想死,怎麼辦?
阿維尼氏族的鋼鐵聖父更是無比的後悔,為何自己當初沒在獸人軍閥手中死得乾脆些?為何要讓丹提歐克救回這具殘軀?
不能主動求死,那死在和獸人軍閥的單挑中總不算了吧,那自己早早就就到費魯斯的身邊報到了。
梅爾心裡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巴掌,卻也是為之奈何。
但不主動自殺,而是主動的選擇一些風險極高,死亡率也極高的任務不就沒事了?
這個念頭如同野火,在他心中瘋狂滋長,其他鐵手戰士的思維邏輯中,同樣得出了類似的“最優解”。
費魯斯沒有想到自己的阻撓,反而點燃了他們心中更熾烈、更危險的瘋狂火種。
“你們知道,我費了那麼大力氣請求我的兄弟幫忙是為了什麼?”
“我的兒子們,我很悲哀你們走上了一條歧路。”
費魯斯的話讓本來情緒就極其不穩定的鐵手們更是如遭雷劈,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震撼表情。
為什麼?為什麼原體會對他們很失望?
前所未有的恐慌湧上心頭,鋼鐵之父直接開口問道。
“父親!”梅爾·艾恩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程序錯亂般的急切反駁道。
“我們……我們一直在遵循您的教導前行。
是您教導我們要彼此競爭,優勝劣汰,以此促進軍團的正向進化。
‘適應,則更強;失敗,即毀滅’,這是您回歸軍團後我們奉行的鐵律。”
“我們還從您被叛徒謀害的教訓中吸取了經驗,如果能夠更加高度的機械化,用更為冷酷理性的方式戰鬥,方能摒棄血肉的軟弱,鑄就更強的力量。”
“這難道……不是您指引的方向嗎?”
費魯斯悲慟的看著自己的子嗣們,他們比起從前更加的冰冷,他們找到了肉體的弱點並且將之摧毀,隨後用強硬堅韌的機械將其取代。
這的確是他的教導,但是這是錯誤的。
“我不該怪你們,這是我的錯。”費魯斯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了起來,充滿了自責。
“我本來打算等大遠征結束之後,就扭轉你們這種血肉苦弱,機械飛升的錯誤理念,但是沒想到伊斯塔萬Ⅴ的背叛打亂了這一安排。”
“我的死更是刺激你們在原來的理念上,變得更加變本加厲。”
鐵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他們奉為圭臬的信念基石,他們百年來引以為傲的進化之路,他們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竟然從頭至尾都是歧途?都是父親想要糾正的錯誤?
而父親的死,非但未能警醒他們,反而將他們推向了更深、更黑暗的深淵?
這種信仰層麵的徹底崩塌,遠比最致命的物理傷害更令人絕望。
毫不誇張的來說,費魯斯的否定足以擊潰如今鐵十軍團存在的根基,他們的理念、信仰、一切所追求之物,都是錯誤的。
“不!不是這樣的!”梅爾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潰的絕望嘶吼。
這吼聲不再有半分理性的計算,隻剩下純粹的情感洪流。
戰鬥得越久,改造得越徹底的鋼鐵之手戰士,此刻感受到的痛苦和迷茫就越深重。
他們早已將自身與機械熔鑄一體,斬斷了回歸血肉的退路。他們……還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