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慣了江湖,四處押鏢的趙顥,也不信鬼神之說,熱絡的與竇二搭話問道:“村裡的人似是都很懼怕這山裡,連五兩銀子都不要,你怎得就敢站得出來了?”
趙顥輕拍著竇二的肩頭,笑吟吟的問著。
竇二心中一鬆,如實道:“也不瞞官爺,有銀子是一回事,有命花是另外一回事。”
“俺家,家中有老母,膝下有一對兒女,發妻又生了病,缺銀兩醫治,不得不和幾位官爺來做這搏命的生意。”
聽是因為家中妻子的原因,倒是讓嶽淩多了幾分好感。
有擔當的男兒,心腸還能壞到哪裡。
旋即開口問道:“你妻子生的是什麼病?”
竇二歎道:“什麼病,鄉野郎中也沒看出來,是在鎮上的煙花鋪子做工染上了病,結果人家也不管。”
“哦,竟還有這回事。”
說起煙花鋪子,嶽淩不由得多問了幾句道:“本侯聽說,這金湖鎮的煙花生意大的很,半個江南的煙花都是產自這裡。若真有這回事,這煙花坊還不優待了鄰裡,搏個好名聲?”
竇二又道:“好名聲?他們才不管不顧嘞。他們不是俺們這本地人,雇了村裡人,就差沒當牲口一樣使喚。月錢給的也不多,時常克扣,真不知他們那銀子都賺哪裡去了。”
“侯爺,他們這樣的,倒也沒乾啥太大傷天害理的事,可整日作威作福的,讓人看不過眼,您還能管管他們嗎?”
嶽淩微微頷首,“說來看看?”
竇二本就過了苦日子,這遭有倒苦水的機會,那更是不假思索的全盤托出。
“就說這開山鑿山,他們上山了,就把俺們驅趕的遠遠的。還有村前那河,他們走了水路,便將我們驅趕走了,就算是在乾農活也不行。”
“我竇二雖是個粗人,不識字,但也知道肯定和金湖鎮裡的衙門有一腿,要不然他們敢和山匪一樣的?”
察覺自己說得太多了,竇二又忍不住一捂嘴,有些擔憂的問道:“侯爺,我在背後講官府的壞話,您不能治我的罪吧?”
嶽淩三人聞言一笑。
“事情本就有好有壞,還不許人評說了?怎能堵百姓的嘴,粉飾太平,這並非本侯作為。”
竇二輕歎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侯爺自是與那些俗人不同。人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俺看侯爺肚裡至少五條,不,十條。”
竇二一會兒伸出一隻手比了個五,感覺不甘心,又伸出另外一隻加在一起比了個十。
略有些笨拙的拍馬屁,又惹得柳湘蓮和趙顥兩人發笑,一行人壓抑的行進氣氛,才緩解了許多。
複往前走了段路,天色愈發暗了。
與之相伴的,山上的氣候也愈發冷了,時不時便有傳林風吹過,若是正吹進脖頸裡,真叫人要起一身雞皮疙瘩。
忽得,竇二趴在了地上,渾身打著顫,低聲道:“侯爺,俺隻能將你們送到這裡了,前麵必是觸怒山神的地方,往前走個百餘步,便到了那礦坑。”
“沒給侯爺送到屍體處,侯爺給俺半數銀兩就好。不過,俺也勸一句侯爺,那屍體都放了許久了,山裡又沒有飛禽走獸,何必非要夜裡來看。”
見他的慫包樣子,趙顥心有不滿道:“你接了大人的差事,怎敢半途而廢的?”
提著竇二的脖頸,趙顥便要將他再拉得站起來。
竇二連連求饒,道:“官爺,官爺,你們先聽前麵是什麼動靜。”
眾人停止了喧嘩,仔細分辨,才在前方不遠處,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嘶鳴聲。
這嘶鳴和如泣如訴,婉轉動聽都不搭邊,隻是十分詭異。
略有些節奏,但都是一個調子。
趙顥和柳湘蓮都不禁謹慎起來,慢慢將手放到了兵器之上,以應對突發狀況。
二人同時回頭,輕視壓陣的嶽淩。
嶽淩緊皺著眉頭,並沒說話,隻是給了個滄州軍中常用的對列手勢,繼續向前。
而後,就見趙顥攔腰抱起與他身形等同的竇二,環刀出鞘橫在身前,打起了頭陣,快步往樹林外走去。
柳湘蓮和嶽淩各持火折子照亮,緊隨其後。
竇二雙手緊緊捂著臉頰,也不敢出聲,直到一行人來到了礦坑旁。
隨著嶽淩一行人靠近礦坑,這聲音愈發清晰可辨。
嗚,嗚,嗚……
很像是什麼動物在喚著,深沉渾厚。
點起了火把,眾人仔細辨認著,卻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身形。
“難道,真有什麼鬼怪不成?”
嶽淩皺眉道:“再靠近些,仔細搜索。”
眾人再次逼近出聲地,而在趙顥腰間的竇二已經嚇得暈厥過去了。
有火把照亮,地上的情況,也能辨認一二,很快眾人便在出聲地尋到了異常。
柳湘蓮用手摩挲著,再用火把一照,高聲喚道:“侯爺,這裡,這裡有具屍體!”
嶽淩迅速的扭轉過頭來,來到柳湘蓮身邊,將火把湊在一塊,聚起更多光亮,仔細辨認起來。
“這,應當就是村民所說,今早發現的那具屍體,這身上的潮腐味很濃,麵目全非,聲音也是由他身上發出的。”
“不過,他身上這……”
隨著柳湘蓮和趙顥將土扒開,嶽淩察覺出了些許異樣,這屍體上有很多結晶,火光照亮之下呈深色,並非普通的土質。
“看來,這屍體還被人掩埋過,應當是有人蓄意殺害並拋屍荒野的了。”
“而且這地點是廢棄礦洞,理應是煙花坊的人嫌疑更大些。”
“你們先將他抬出來,我再好好瞧一瞧。”
屍體上的衣物已經完全破碎成碎布,發聲的位置在屍體腰胯部位,有一隻突出的物件。
嶽淩捧著手心一觀,意外道:“這竟是齡官曾言的骨龠,她可說這東西較為精致的,隻有在揚州城內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