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怒道:“既然有此法,先前你為何不說?不懂眉眼高低的混賬!”
王善保家的被唬得一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夏金桂得體的寬慰起賈母,更扶了扶賈母的後背,如同晚輩一般體貼道:“老封君不必動怒,左右不過是些銀兩的事。眼下,賈家大事在即,不能因為這點黃白之物,就擾了喜慶。”
“太太也與我明了過,這省親彆院是賈家耗費心血修葺而成,賬目一時短缺了銀子也是正常。老封君愛護子弟後輩,要出體己銀,當真讓我這小輩敬重。”
“隻是晚輩鬥膽說一句,萬不該典當老封君的體己,屬實落了您的顏麵。不如這三萬兩就由我夏家來出吧。”
句句體貼周到,老於世故,讓賈母聽了頗為順心,挑不出半分毛病,再看夏金桂的眼光,登時便不同了。
如今兩家都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不論彆院中的花花草草,還舍得再往府邸補貼三萬兩,這孫媳是不得不認下了。
賈母更是通曉人情世故的,有這麼爽利的孫媳婦,當不是壞事。
若是往後讓她來管家還能分走些王夫人的權,更讓賈母安心。
心念及此,賈母笑著拉起夏金桂的手,道:“你這姑娘,真是好善的心腸,雖未出身高門,無論這禮數還是氣度,都頂頂出眾,是當我府上孫媳的料子。”
夏金桂羞怯怯的垂下頭,“老封君您謬讚了。”
此時,榮國府裡最外貌協會的賈母,見到這嬌羞可人的姑娘,也大加讚賞。
“非也非也,你正合適。”
夏金桂抱羞遮臉,回首與身後丫鬟道:“寶蟾,你可聽見我剛說的話了,去尋邱管家在賬房劃來三萬兩交給前堂的兩位老爺,要快,耽擱不得。”
“啊,啊是。”
不知怎得,今日的自家姑娘,寶蟾是一點也認不出了,好似柔情如水的女兒一般,哪有舊時府邸裡雷厲風行的態度。
連對她講話都細聲細語的,一時她都沒覺得是在喚自己,不由得走了神。
“姑娘,我這就去傳話。”
眼見著夏金桂這般精乾,還掌著夏家的財政大權,賈母便越看越喜了。
蒼老的雙手搭在夏金桂的手上輕輕摩挲,細膩的皮膚好似吹彈可破,稍一用力就會蹭出一道口子。
賈母愛惜的點了點頭,“好,好姑娘。老婆子我要活著見到你嫁入府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了。”
賈母熱情過盛,夏金桂也覺得是時候離場了。
反拉住賈母的手,緩緩放下,笑著道:“老封君言重了。今日府邸裡既還有事處置,我便也不再留了,眼看天色漸晚,我也是時候回去了。待下一次得閒時,我再來陪老封君閒話。”
“好,好,好孩子。”
經曆過後輩們的背叛與冷言冷語,才遇見如此熱心得體的後輩,是連賈母心底都升起了幾分暖意。
連聲喚道:“二太太,還不送送金桂姑娘?”
王夫人怔怔點頭,“是。”
待一行人離去,賈母也打道回佛堂,一麵走著,還一麵與鴛鴦讚不絕口的說道:“我一直以為,商賈出身,唯利是圖,卻不想這姑娘出手闊綽,又是幫賈家修繕彆院,又大手一揮送來三萬兩。”
“而且,最為難得的是,還不善妒。即便聽了璉哥兒在外拈花弄柳,卻也毫不在意,願意出銀贖夫,實是識大體的好姑娘。”
聞言,鴛鴦不禁眨了眨眼,“老祖宗,你當時誤會了什麼事,這夏姑娘是來許配給二房寶二爺的,並非是璉二爺。”
“什麼?給寶玉說親?”
賈母忽得變了臉色,“寶玉可是國舅爺,一個商賈也配得上?她過門可以,但隻能做妾室!”
鴛鴦弱弱道:“您剛還誇夏姑娘不錯……”
“那是一回事嗎?當真胡鬨!我就看沒我點頭,誰能做這個主!”
……
翠簾紅頂的小轎悠悠蕩蕩的飄出榮國府,寶蟾熱好了茶水遞上前為自家姑娘解渴,卻見夏金桂跨坐在軟墊上,全無了剛剛大家閨秀的氣度,嘴上更是不客氣。
“我不渴,把水取來為我淨手。”
“哦……”
寶蟾隻好將茶盞先挪了一旁,跪在夏金桂身下伺候起來。
“姑娘,你真要給賈家三萬兩呀?這賈家好似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
聽寶蟾如此說著,夏金桂也忍不住冷哼,“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便是那個賈老太太,也是個昏了頭,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
一臉嫌棄的搓著手,用皂莢好生清洗了遍,才掏出手帕擦乾,而後又將手帕也隨手丟出了車轎。
“姑娘,既然你看出賈家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我們還出這麼多銀子……”
夏金桂隨手甩了寶蟾一個巴掌,道:“你哪來的這麼多話?你當姑奶奶我蠢?”
“不是不是……”
瞪了一眼,夏金桂怒道:“偏是她們不成氣候,我才要出這個銀子。再怎麼說那也是國公府,還有個貴妃在宮裡。一個兩個還這般不聰明,豈不是更有我來掌家的機會?”
“再怎麼說夏家也是皇商,這身份改變不了。若是能借了國公府的力,往後生意便也不必隻做這花卉了。”
“你該知道如今京城裡的生意多難!誰家都得提防著豐字號會不會多拓寬一門生意!”
寶蟾弱弱道:“可我看那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想是好相與的模樣。姑娘能順利掌家嗎?奴婢怕姑娘出了這麼多銀子,反倒被她們耍了。”
夏金桂冷笑道:“本姑娘更不好相與,若不遂了我的意,我倒要讓她們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說來,我們都沒見到那寶玉公子呢。”
“一脈相承的好色之徒,見不見都無妨,待姑奶奶來了,再治一治他們這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