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咱們去上次提到但沒去成的秘密角落,那裡沒旁人打擾,你一定會喜歡。我隻有在那裡才能回憶起許多事。”這家夥不知是在我身上裝了竊聽器還是怎麼回事,故意指著朝露說:“像這種舞姬般的麵飾,你要多少我都能搞到,隻不過一個電話的事,想不想知道?”
我對這件事實在太好奇了,明知是個陷阱,依舊挽著他胳臂走出辦公室。見農婦正在樓底探頭探腦,便向她揮揮手,讓艾莉森彆跟個保鏢似的站著,去真正享受物質生活吧。就這樣被男人領進一架金碧輝煌的電梯,他掏出鎖卡,按下直至最底層的鍵。
當這扇門被打開,我象隻蛤蟆般張大了嘴,眼前的一切實在太奢侈了。這個所謂的秘密角落竟然是個超大的花園,不僅有奇花異草隨著風幕擺動,牆頭到處是投影屏和八聲道環繞立體聲,塑造出一片鳥語花香的境界。最過分的是,還修築著巨大的造波遊泳池,水麵上浮著許多充氣黃鴨子。在換衣帳篷背後,是張燭光晚餐的桌子,麵對的通口能隨時喊來菜肴。
“怎樣?我就說你一定會喜歡,送給你當生日禮物如何?建造它我可是費了好些年心血。這座場館哪怕用最尖端的科技設備偵測,也會被屏蔽,對人間而言就是不存在的仙境。”
男人修築的這個地底世界,其實最初是座防備核戰爆發的避難場,他是個科幻迷並對瑪雅人世界毀滅十分篤信。場館內積存物資充沛,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在認識彼岸花後,又竭力將它改建成愛巢,不論硬件還是裝修都是頂級的,足以浸透男人全部心血。由此可見他確實是個懷舊之人,可惜的是還未完工,彌利耶脫下戒指不辭而彆,終於成為缺憾。
彆說是女人,哪怕就是個男人,也忍不住這裡碰碰那裡摸摸。我按捺不住狂喜,不待他催促,自己去換了比基尼,一頭紮進水池裡嬉戲起來。他卻很紳士地當起一個侍者,取來酒杯和甘醇,斜坐在池沿前默默看著我,忽然眼睛一紅,淚水噴湧而出,居然哭將起來。
“怎麼了?鴛鴦茶,你彆嚇我。”倘若他撲進水裡我還不至於這麼驚愕,不由高聲驚問。
“真是可憐哪,像你這等姿容的大妞,本該享受陽光海灘,與人逛街瘋狂購物,結果卻天天生活在刀光劍影裡。這座場館甚至都配不上你,卻玩得那麼開心,可見你過去遭了多大的罪。每當頭腦中出現你鮮血淋漓的畫麵,我就難受得想哭。”
“這個嘛,也沒那麼慘,但至於哭成這樣麼?”我拍拍他大腿,道:“我知道你對我好。”
“不,你勸我也沒用,除此之外我仍舊想哭。為什麼我非要當個謙謙君子呢?信守所謂的諾言秋毫無犯?這麼多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明明老子是個變態啊!我是多麼無能哪,這難道就是世人所說的,越是得不到就越珍貴?我的天哪,太催人斷腸了。”他故作慷慨地說著感言,忽然一把捏住我手指,問:“老婆,你能明白我的心麼?你能解我憂愁麼?”
猛然間,我憶起昨天與天竺菊池中對話,若稻草男孩是她的全部虧欠,那麼鴛鴦茶就是同樣的人。我紅透半邊臉,不再去看他,低聲歎道:“好吧,不過你要溫柔一些。”
**過後,他點起雪茄,滿足地笑了。然後話鋒一轉,開始談起將我騙來此地的話題,那就是他為何會知道價格。原來男人生性豪放,最好結交三教九流,所以頻繁出入他家的什麼人都有。這之中就有一位名喚赤紅骷髏的怪人。此人不論何時何地,都帶著紅色頭套,手指間的戒指裝綴著各種名貴寶石,足蹬一雙蛇皮鞋,不論舉止還是談吐,都折射出貴族氣息。
倆人不論喜好還是脾性都極為相似,很快成了人生摯友。赤紅骷髏說要想保持情誼,就彆偷看頭套背後的麵容,他隻要示目天下,就將會立即死去。時隔不久,他領著男人踏進地底世界大門,去了許多無法想象的地方,這之中有販賣聞所未聞怪物的冷藏庫,也有鴿童們交換情報的跳蚤市場,更有堆積各種珍稀裝備的大樓。我所佩戴的朝露,就在其中一間。
由於赤紅骷髏不想讓男人知道太多內幕,隻推說這是某個代號叫強盜蠅的樓盤,該組織被摧毀後開始地底經營,也分成了各種多功能部門,在外的成員若想更換武器職裝,隻需憑借登記卡片就能免費領取。為了表達對鴛鴦茶的熱情款待,赤紅骷髏特意送了他一套鍍金的古代鎧甲,其中就有裝綴生鑽的禮儀式朝露,故而男人才曉得門道。
“誒?難道說紫眼狐狸也有那種等級卡片?並知道這個強盜蠅的調配中心麼?不然無法解釋陰蜮時她鬥到隻剩乳罩,新武器又是哪得來的?”想到此,我掙脫男人的懷抱,問:“那麼,你可以帶我去欣賞那套古代金盔和朝露麼?我實在是太孤陋寡聞了。”
“這卻不能,不是我擺譜,而是對赤紅骷髏的承諾。”男人看著煙圈在空中相撞,對我一擺手,說:“我是個講原則不背叛朋友的人,希望你能理解。”
原來,赤紅骷髏曾對男人說,這套東西在他將來拜訪前,不得讓任何人窺見,甚至提都不要提起。儘管如此,他仍然將秘密透露給了我,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失信。我被撩撥起性子,開始以各種嘲諷口吻,譏笑他是無中生有,將我當鄉下妞哄騙。他依舊不為所動,神態十分莊重,說自己不在乎尊嚴,但看重的是名譽。
“倘若我與你摟摟抱抱,嘴上海誓山盟,一轉頭就去酒館泡其他女人,你會怎麼看我?承諾似金才是男人真正的美德,遠遠超過生命和財富。與你也好與他也好,最美是邂逅。”
“好吧,那麼他多久沒來了?是不是說隻要他下次登門後,就可以放我去看金盔?”
“正是如此,他上一回來家拜訪,是在十六年前。至於他為何要這麼做,從來沒說過原因。所以我希望你忘了今天的對話,將金盔之事爛在肚子裡。”男人掐滅了雪茄,站起身來。
“十六年前,那要是他早已身亡了呢?這不是扯淡麼?”我也緊跟著站起身,叫道。
“他是個體麵人,有著無比忠誠的使者,倘若出了意外,自然會給我寄來紅色底紋名片,更何況他是殺不死的。好了,咱倆彆再談赤紅骷髏了,我最擔心的就是你會對他產生興趣,任何女人隻要見過他,就會被勾走魂,此人身上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怪魅力。”
在這個池子裡泡了幾小時,我與他穿戴齊整回了辦公室,他從保險櫃裡取出另一頂珠簾,已證明自己決非口甜舌滑喜愛騙人之徒。當喝完甜酒後,他打背後摟住我的腰肢,說今晚彆走了,索性就留在館裡,我為何非要拋開物質享受去受苦?那樣他會心頭堆滿惆悵。
“你的一句話也叫我感動,最美是邂逅。人與人因各種緣由,哪怕跨越漫長年輪,曲折的時空線,最終也會相撞在彼端。毫無預兆地,難以想像的。從恐懼地想要逃跑,到端坐著聽你滔滔不絕說下流話也能坦然自若;從無法違背自己本性跨出第一步,到欣然接受並失憶般的發生,都是注定了的。”我解開他糾纏的手,學者紫眼狐狸的口吻道:“有些事隻可一不可二,若以為彌利耶能夠輕易拜倒在金錢之下,那就大錯特錯了。”
騎著馬與艾莉森走在烈日之下,我低著頭獨自沉思,一切恰如勿忘我所說的,最奇妙的曆程正在發生。農婦見我麵若桃花,湊近嗅了嗅,鄙夷地說滿是腥酸氣,早已猜出七七八八,不由問我是否戀愛了?不然臉上怎會掛著那種淫邪的微笑。她太膚淺了,隻考慮靈與肉,我感慨的是難以綻放的未來,它們背後帶出深層意義,以及將來該怎麼麵對。
赤紅骷髏,這個名字如雷貫耳,他曾不斷出現在天竺菊沉痛描述雷音甕大戰的記憶中。另一條時空線的範胖以虛弱的素魂,擊敗軌道之袍粉身碎骨前,從橫皇口中套取的五個死敵名姓,他便位居其中。一周前我能想到伊騰頓的係列變亂麼?若那天他正巧出城,那一切都將擦肩而過,自然今天也不會再次聽聞這個傳說之人。我已不是過去的自己,慢慢變得成熟,身處一個欺騙橫行的世道,周邊又全是心懷叵測之人,這件事就像男人要求的那樣,必須爛在肚子裡。命格這種東西奇就奇在,往往會由毫不起眼的某個點,最終演變到無法收場。
艾莉森在康複中心院前打了個折轉,又繼續走過很長一段荒地,最終停在一座其貌不揚的平房前。這座屋子就是衝擊女神峰當晚,中槍落馬的重傷患修養之地,她們沒選擇待在醫院是擔心會被仇家找到,故而躲在這座無主荒宅裡。原本我打算拖著天竺菊拜訪,但她拒絕了,換身皮,裝得若無其事去看望被自己打殘的女人,並直視對方的雙眼,她絕對做不到。
那會是群怎樣的人?我很難想像,範胖說她們是姐妹會重要骨乾,在追殺眾人時凶殘至極,一馬當先騎著機車連劈帶砍,自己險些被亂刀剁死。不僅如此,原本定下設伏計策時,提出將蘭開斯特們抓捕後用鶴嘴鎬統統刨死,也是她們提出的建議。我無法想像那晚敗得有多慘烈,以及帶給眾人心頭抹不去的恐怖陰影。再看向身邊的艾莉森,她原也是個打手主力。
而當真正被農婦帶進屋後,我反倒是看傻了眼。麵前幾個女流非但長相不粗蠢,相反體態皆窈窕,姿容也還可以,年紀與我略大,全是不足三十的大妞。見著麵自然是一通寒暄,欣賞著我帶來的包裹器物,並興致勃勃地爭搶朝露,活像是群略顯呱噪的鄰家女孩。
“收到電話後就盼著能相見,聽說你帶著大夥在西路重挫了鍋子黨和箭鏃,真是威風八麵。”某個紅發女想抱住我胳臂,一抬手便齜牙咧嘴,隻得重新躺下,歪著嘴說:“太可惜了,要是咱們沒中槍就好了,是不是彌利耶個個都似你這般美麗?不是說還有一位大姐麼?”
“哦,她和我一樣,也在亂戰中負了傷,所以需要靜養。”我在皮椅坐下,為傷號們削李子皮,開始為她們普及起獍行的常識,幾人聽得十分神往,那種天真表情,與範胖馬洛所描述的極為不符。我不自然地避開她們直視,道:“沒那麼玄乎,那全是對外宣傳罷了。”
跟著,傷號們開始向我講述起與蘭開斯特們的恩怨,範胖簡直成了個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社會毒瘤,此人由始至終都心懷歹意,時刻想要通過報警,糾集外州小流氓謀害她們。姐妹會三番兩次饒恕了他,可死胖子愣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越是退讓越是猖獗,最終隻得被迫選擇一戰。結果誰能料到,這些烏合之眾居然怯弱地轉身奔逃,全然不是對手。
“你覺得可能麼?這些家夥是本地人,出了事就會找到咱們頭上,怎會刨死他們哪?那是我們裡出了叛徒,勾結流氓來搞破壞。不過是打算修理一頓,再關他們幾天,誰沒事想成為殺人犯。”
若站在她們的立場,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自衛,眾女對死胖子惡貫滿盈的罪行,紛紛大加鞭撻。這股怨氣居然也感染了我。當回過神後,我不禁啞然失笑。
“不過,我倒要說幾句了,像你們這樣東一榔頭西一錘找各種人樹敵,長久下去會越來越糟。立威固然很重要,但也要懂得方式尋求和解,不然難以做大做強。彌利耶不會白費體力,毫無收益的事是不會經手的,哪怕再痛恨某個家夥。”
“我聽說在獲得天金草前都要接受殘酷考驗,隻有殺過五個目標後才能獲取。”另一個染發女接過朝露觀賞,歎道:“我也接觸過圃鵐的流亡者,據說她們很嚴苛。”
“彌利耶已分崩了許多年,現在哪還講究這些?成為彌利耶的首要條件是長相標致,如此才能利用女色去行刺。”我頓生興趣,從她的口吻中,顯然是知道裡士滿派彆的。於是借機抱怨起來:“那根本不是個人待的鬼地方,數不儘的清規戒律,晚睡要挨揍,早起也要挨揍,光吃麵包不喝湯要被打,光喝湯不吃麵包也要被打,所以隻得選擇流亡。我和我大姐原本打算四海漂泊,找個有錢人把自己嫁了,總好過莫名其妙斷送了性命。”
“嗯,與她們描述也差不多,不過據說圃鵐的人都長相平平,很少有像你們這樣的絕色美女。”西側躺著的一個獨眼女,始終不曾發言。在聽完我描述後忽然話鋒一轉,說:“誒?醉蝶花,這些蛇幫的女人,有兩名目前就在附近,正考慮是否要加入我們。既然都是圃鵐流亡者,想必見麵後會有數不儘的話要聊,你要不要去見見她們?”
我心頭一咯噔,隻得借著點煙避開她的目光。這群小妞果然在裝蒜,原本是我在套話,現在成了她們在盤問。也許我的小動作都被他人看在眼中,故意扮呆作傻。而在最意料不到的時候,忽然攤牌了。
然而我是什麼人,區區試探還能叫我躑躅?老娘素來就喜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到此我訕笑起來,這幾人本打算看我如何應付,聞見我笑影掛上嘴角,困惑地問這是怎麼了?
“實在是太好了,那會是誰呢?我都有些迫不及待。那麼,在哪裡可以找到她們呢?”
“女神峰。”獨眼女朝艾莉森指了指,道:“美人蕉知道該怎麼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