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bp;133:Below&bp;The&bp;Surface(地表之下)
“我想先聽聽你的計劃。”鑒於藥店老板的一貫不靠譜,趁著眼鏡與天竺菊討論著綠線流向的間隙,我一把拖住布雷德利,問:“你剛才提起的影子,需要怎麼看?”
“先搞清上弦月在哪,這一點不會變,對嗎?那麼山形水影都會以此被投下暗影,猶如自然界的模板那樣。當你意識到這點後,不妨去走上幾步,轉幾個身看向自己的雙腿。”
男子在前方引導,要我將注意力集中在腳下,就這麼走了幾步,眼前的光陰變化,點明了企湖果真是個磅礴虛像。為何這麼說?因為明月是輪自然光,投射下來的光芒都是同一個方向。然而人的影子卻會不斷變化,它一會兒在腳底彙成扁圓的點,一會兒又跑到了人的正前方,被拉得極長並延綿到了山脊正前,這在現實中,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逗留在道場時,我已注意到這點不同尋常,起初以為是閃爍的燭光,而後越瞧越不對勁。當下到地窖,我明白了過來,走道裡不是修著許多穴燈嗎?你打底下走過人影就會變幻。所以,現在的我們,仍在走道的某一段中。”布雷德利長歎一聲,撫著我的肩惱道:“醉蝶花,你也知道,困在這裡的幾天,我大部分時間都被你倆揍得爬不起身,隻能通過胡思亂想來緩解肢體上的疼痛。可是,這個該死的妖陣,搞得連我也尋不到夾壁在哪,若是被繼續拖延下去,人頭馬將很快找到這裡,這才是真正要命的大事。”
“看看我是怎麼分析的?這個燭影陣,將冰蟲與稻草修士也一塊困住了!”眼鏡聞言轉過臉來,說:“這之後的事嘛,就聽從小老妹的安排,我倆已分析得差不多了。”
“不必,想我堂堂蒼露鶺鴒,連自家老巢在哪都尋不到,說出去豈不笑掉彆人大牙?沒有大姐我照樣有辦法。”藥店老板一抹鼻涕,背起手踱著方步,自言自語起來:“播報那個死女人下來氣哼哼揍人時,咱倆持續交手了三次,因此附近的岩燈都被搗爛了。”
“你當初為何會想到,跑來女神峰底下,開掘秘道呢?”我啃著蛇果,漫不經心地問。
“是啊,為什麼會來這裡,揮汗如雨地刨坑掘壁呢?因為我不願繼續被黑幫盤剝,隻想安安靜靜生活,而放眼周遭鄉裡,隻有女神峰上這座古堡,最適合藏毒和修建秘密實驗室。”藥店老板狡黠地笑了笑,說:“你或許不知道,早在去年,莉莉絲們已被圍過一次山了。”
究竟是去年的夏末還是夏初,布雷德利已記不清了。可以肯定的是,在當時康斯坦丁還未破殼而出,掌管山頭的仍是七煞女。這批古舊派與現在的莉莉絲們截然不同,她們是一群喜好行俠仗義的女性。被人稱作暗夜天使,當代版的薩伏納羅拉,教條的恪守者。
當柔弱女子纏上麻煩,或是有人目睹不公,她們首要想到的不是走訪警局,而是會去附近鎮上的Mall,往一個號碼為383的儲物櫃裡塞進匿名信。在每周的周四,暗夜天使們會打開鎖匣,並取走它們。這麼做的用意,是為了不給彼此添麻煩,甚至都不用打照麵。
而那一次,古舊派們差點將自己玩砸,因為收到舉報信後,她們連夜去衝擊了一個公共停車場,搗爛兩輛冷藏車門鎖,將困在廂內的十餘個非法移民解救出來。這些被困者在華雷茲上的車,是被拐帶至此後輸送去各大色情場所的貨物,對外稱作郵購新娘,原本在隔天將被轉移去弗吉尼亞,這麼一來,她們便得罪了銅星槍會。
說起這個槍會,它可一點不簡單,那是由好幾個黑道世家聯盟的龐大犯罪團夥,橫行於佐治亞中部,體量大到連鴛鴦館男人都得退避三尺。所以當自己的貨包被人奪了,槍會迅即查出是莉莉絲們所為,便糾結了百十餘人登山踢館,古舊派們方才察覺大禍臨頭,便放棄女神峰紛紛出奔,趁著這場混亂,布雷德利資助了她們一筆跑路費,反正這片山頭已被她們放棄,不如留給他來搞點名堂。暗夜天使的大長老無暇顧及,便隨口應承了下來。
這座舊碉堡在被莉莉絲們占據之前,曾是另一個邪教的聖堂,據說大屋底下錯綜複雜,有著麵積超大的地窖。莉莉絲們在沃星頓郡的Telle另辟領地期間,男子來到孤山實地蹲了幾天,嘴角露出笑影,泛渣之井仿若天造,好似專為他個人設計,實在是個隱秘的好去處。布雷德利本性謹小慎微,白天仍在劉易斯維爾開店,到了夜晚就駕車來此刨挖,埋頭苦乾。
哪知天不遂願,幾個月後,莉莉絲們不知通過什麼手段,居然與對方達成和解,又人五人六地混了回來。當發覺地窖被他搞得一團糟,古舊派大長老勃然大怒,單方麵撕毀合約將男子轟趕出去,自那以後,他被勒令再不得靠近孤山,直到康斯坦丁的主動邀約。
“這當真是你一個人搞出來的?老板你可真能耐,竟然將地窖刨得這麼深,還蓋起了上下層。”天竺菊將信將疑地掃了男子一眼,抿著嘴笑問:“你簡直頂得上一支工程隊。”
“大姐肯與我逗樂,說明她已釋懷,不像前天那麼敵視我了。”布雷德利陪著傻笑了幾聲,忽然一摸腦瓜,狐疑起來,問:“上下層?哪來的上下層?夾壁內就是蜿蜒走道啊。”
“我的眼睛不會出錯,所有的綠線都集中在幾個點上,然後像個漏鬥般往下擴散開去。”天竺菊製止男子提問,道:“一時半會很難說清綠線是什麼,反正你隻需記住,我能看見一些特殊路徑。露西的人影沒在附近,那麼隻可能往底下走了。時間這麼倉促,這個上下構造絕不可能是她所為。老板,你再想想,會不會是連日暴雨造成哪裡坍塌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座建築曾是軍堡,有著良好的下水道係統,不會受潮更不會漏水進來。我怎知道原因呢?自從被播報那個死女人關進道場庫房後,我沒機會再下來,否則也不至於這麼被動。”布雷德利連連搖頭,便催著紫發妞在前開路。剛走出幾步,他忽而又停了下來,兩隻怪眼骨碌碌打轉,喃喃自語道:“難道說,這就是缺失的六十二平米麼?”
“老板,你把知道的都說清楚,這樣時不時吐出一句幾句,多耽誤事啊。”眼鏡終於體會到男子的尿性有多可憎,他示意布雷德利快步跟上,彆繼續逗留在險地。
通過藥店老板一通解釋,原來在開掘秘道前,鹽井底下的刑房,以及其他用途破屋,他全都做過精密丈量,可對照道場同等麵積,計算下來發現缺了六十二平米,這部分空間不知被隱藏在牆縫中哪一段。他最初下鏟的目的就為了找到它,結果忙了數月也一事無成。
“這麼隱秘的事,番茄又是如何獲悉的?難道你跟她提過?”馬洛扶了扶眼鏡,問。
“這事我對誰都沒提過,包括康斯坦丁,怎會隨便說漏嘴?你們不提我都忘了!”布雷德利打斷馬洛的喋喋不休,蹙緊眉關思索了一陣,忽而大叫起來:“我記起來了!咱們把前後次序搞混了,這件事與那個妞無關。而是播報這個死女人,一切都是她搗的鬼!”
“怎麼又忽然扯到Dxe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製止住眾人七嘴八舌,問。
“最初找我麻煩時,她也不敢深入,而是用猛火將我逼出來,然後選在開闊地交手。結果當然你們都知道了,這些不是重點。在廝打過程中,發生過一件怪事,至今我也想不明白。那就是每回我將播報這個死女人困住拔腿飛奔,卻反而不及她快,被擋住了去路。”藥店老板長籲短歎了一番,道:“我對自己說,也許她比我更高等吧,想來隻有這種解釋。然而卻全然不曾換種思維,或許在這一過程中,她故意破壞了夾壁格局。”
“老板,你的意思是,Dxe的野火燒透了某些板材?那當時是否傳出過爆炸聲?”
“大火燃起時,我還以為是哪裡的煤氣管道被引燃了!傳出爆炸聲?廢話,當然有啊,衝天氣浪和濃烈煙塵,我那時被搞得焦頭爛額,怎記得許多?烈火雖奈何不了我,但架不住佐哥的尾巴被燒禿,我隻得牽它出去。可一爬出夾縫,火就自己滅了!”
“這種事需看得更多,才能知道底細。身處事件漩渦中心,永遠猜不透背後的謎麵。當水落石出,再回顧往昔,會發現原理是那麼簡單。好比那種漫漫無期的連續劇結局,驚人般相似,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幾個字。然身處其中,卻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所以冒險的本身,會令人著迷,甚至是賭上自己的小命,也在所不惜。”眼鏡歪著腦袋,笑了。
“沒事少說晦氣話,什麼死不死的,現在是一個求知的處境麼?我才不願折在此地。保全這條性命,才能出去繼續與他們死磕,將Dxe的肉身要回來。”我做了個噤聲,不耐煩地推了把天竺菊,問:“地方到了沒有?還要走多久?露西的蹤影找到了嗎?”
“就在你眼前,至於番茄,渺無蹤跡。”她捂著傷處步履蹣跚,額頭凝起豆大的汗珠。
我伸手去撈,頓覺腳下一鬆,猶如踩進了一口沙坑,身子把持不住平衡,隨著失控的軀體深滑下去。繼前撲、跌倒、爬起這套循環動作無數次後,當眼神清朗,漆黑的夜色慢慢消散,我正一頭紮在布滿油花的汙水坑裡,滿目殘垣斷壁,四周散落著崩裂的牆磚,這是個我從未涉足過的逼仄甬道,儼然已進入布雷德利刨挖的牆縫之中。
“目障怎突然解除了?”當實物出現在眼前,我一時恍惚,有些適應不過來。
“看來她並不比我高明在哪。”一張陰慘慘的大臉猛然從背後探來,男人揉了揉突兀的怪眼,盯著我目不轉睛,又說:“原來總會跑在我前麵,就是這麼來的。”
“你是指與Dxe纏鬥時燃起的大火麼?那麼,能否看出這究竟是牆縫的哪一段?”
“雖然燒得麵目全非,但勉強還能分辨。”他朝犄角旮旯裡一隻漆黑的鋁盤努努嘴,道:“瞧見沒有?那是我為佐哥帶進來的水盆,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地窖前半段,錄像監控室背麵。很顯然,衝天大火無意間燒透了板材,讓那缺失的空間被暴露出來。”
“你們誰來看看,她從剛才起狀態就很差,身子變得冰涼。”說話間,眼鏡邁過瓦礫,指著背上的天竺菊,氣喘籲籲說:“我不懂醫,她怎麼了?難道那個大長老。。。?”
“我問過康斯坦丁,她說鶺鴒的手法治標不治本,隻能暫時封住瘡口。這是過量失血後的症狀,所以,大姐真正需要的是立即輸血。”藥店老板急忙為蟲子女人開脫,喃喃自語起來:“再熬上幾分鐘,一切就將結束,隻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大家都會好起來的。”
“木已成舟,再多埋怨也枉然,我看這樣。”取過一支煙,我抽了幾口,說:“布雷德利,大姐和眼鏡一個殘一個弱,殺機到來,留在身邊她倆隻能礙事。你親手開掘的這條地道,對地形比誰都更了解,不如將她們帶去相對安全的地方安置,待到一切結束為止。”
“這種場所你彆說真有一處。但帶到地方後,我又該做什麼?”男子撓了撓頭皮,問。
“廢話,當然是回來這裡。難道靠我來給你們打掩護?那要你這隻鶺鴒乾什麼?”我嗬斥了幾句,藥店老板這才悻悻然招呼倆人跟上,相互扶持著,消失在遠處黑暗儘頭。
待到人聲消散,耳邊變得靜謐,死寂中夾雜著不知哪裡傳來的嘁嘁嗦嗦流沙聲,令這條被烤得焦黑甬道,隱隱透出些許神秘感。這件事迪姐怎從未跟我提過呢?也許她覺得無關緊要,也許她那時正生著我的悶氣。順腳走了幾步,我來到雜音的彙集之處,有條一人多高的豁口,正醜陋地爬在混凝土牆正中央,由這裡開始整段土道垮塌,地勢象個漏鬥般陷了下去。我凝了凝神,打開射放頭燈,剛想側身進去,就被沙塵裡的某件東西吸引了注視。
就在我俯身撿取時,餘光散瞳中掠過一條人影,在頭腦還來不及思索的同時,意識已提前控製**拔出了安貢灰。說時遲那時快,我不待來人靠近,猛然轉身便刺,當鋒利的刃口抵近對方咽喉一寸間距,方才辨清麵目,這家夥居然是剛離開不久的布雷德利。
“我警告你,彆再這般鬼鬼祟祟靠過來,知道剛才有多危險麼?我可能會誤傷了你。發生了什麼事?怎又偷偷摸了回來?”抬起腕子看了看表,僅僅隻過了二十秒,這點時間放在如此難行的塌方現場下,最遠不會超出十五米。我下意識地往他身後掃了幾眼,眼鏡與紫發妞沒跟在背後,不由感到狐疑起來,雖口吻放緩,但依舊緊握著安貢灰,不敢鬆懈。
藥店老板癡癡地盯著我的臉龐凝視片刻,轉而東張西望,似乎正在竭力回憶著什麼。
“你不會是隨便將人帶到路口,遙指某個方向讓她們自己去找吧?怎做事那麼敷衍呢?我的傷勢比她輕許多,不過是被你女友爆毆一頓傷口再度撕裂罷了。”見男子舉止異常,神色慌張,我一把推開布雷德利,打算沿途過去,奚落道:“你急吼吼回來,是想趁著沒人繼續在我身上沾便宜吧?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處境!蟲子女人興許就在附近。”
“不,你誤會了,我忽然記起一個細節,如果沒瞧見如今的地道,可能連我自己都忘了。若不搞明白,一定會出大事。”藥店老板轉身拖住我手臂,歎道:“在最後一次與播報這個死女人纏鬥時,我假裝服輸,將她帶去了鹽井最後一間房,也就是囚禁那名少女的囚牢。趁其不備我鎖了門然後拔腿飛奔,結果回到錄像監控室前,她再次站在道口擋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