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的裙擺還沾著一路疾行的風塵,指尖因攥得太緊泛出青白,她幾乎是拽著身後的宋氏,踉蹌著跨進世子院的朱漆門檻。
預想中的哭鬨、爭執或是血腥氣都沒有,廊下兩列護衛手持長戟,甲胄上的寒芒在廊簷陰影裡明明滅滅,連呼吸都壓得極輕。
整個院子靜得能聽見風卷著落葉掃過青磚的聲響,竟與往日裡世子靜養時一般無二。
可這份過分的安靜,卻讓安王妃的心沉得像墜了鉛。
她踏上三級台階時,繡鞋尖莫名勾住了階沿的青苔,身子猛地向前撲去,虧得身邊的侍女眼疾手快,死死攥住她的胳膊,才沒讓她當眾失態。
“娘娘!”
侍女的聲音發顫,扶著她的手都在抖。
方才從正院一路奔來,安王妃的臉色就沒好過,此刻更是白得像宣紙,連鬢角的碎發都汗濕了,黏在頰邊。
緊隨其後的宋氏也嚇了一跳,裙擺掃過欄杆帶起一陣風。
她看著自家姑姑扶著廊柱喘息,指尖泛白地掐進木頭裡,心頭那點僥幸瞬間碎成了渣,臉色“唰”地褪儘血色。
方才在院裡聽聞王爺回府後徑直來了世子院,她就猜著要出事,此刻見這陣仗,恨不得立刻衝進正屋,看看自家夫君究竟怎樣了。
安王妃閉了閉眼,胸口劇烈起伏片刻,再睜眼時,眼底的慌亂已被一層冷意壓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微亂的衣襟,聲音帶著剛壓下去的顫抖:
“走,進去。”
宋氏連忙跟上,指尖無意識絞著帕子,繡著並蒂蓮的錦帕被她絞得變了形。
正屋的門虛掩著,推開門時,檀香混著茶氣撲麵而來。
安王斜倚在上首的太師椅裡,手裡把玩著一隻青瓷茶盞,目光落在嫋嫋升起的茶煙上,側臉的線條冷硬如刻。
宋氏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掃向內室,卻發現原本該躺在床上休養的鄭承煜早已不見蹤影。
她的心猛地一空,下意識就看向安王妃,眼裡的慌亂幾乎要溢出來,帶著幾分無措的求助。
安王妃朝她極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隨後,她領著宋氏規規矩矩福身行禮:
“王爺。”
安王沒應聲,直到茶盞裡的熱氣漸漸散了,才慢悠悠抬眼,目光掠過二人,最終落在安王妃臉上,沒什麼溫度。
安王妃直起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王爺,承煜呢?他傷勢未愈,按理說該在裡間靜養才是。”
她頓了頓,語氣裡帶上幾分懇求:
“他縱然有錯,也是王爺的親骨肉,如今重傷在身,實在經不起折騰。
若是王爺氣他先前魯莽,不妨等他養好了傷,再慢慢教訓也不遲。”
話音剛落,就見安王捏著茶盞的手指猛地收緊,隨即“咚”一聲,茶盞被他重重擱在桌上,茶水濺出些許,打濕了紫檀木桌麵。
“留下養傷?”
他冷笑一聲,聲音像淬了冰:
“等他能利索起身那日,這王府裡的人,怕不是早就填了溝壑,連哭喪的都湊不齊了。
安王妃眉心狠狠一跳,指尖攥得更緊:
“王爺何出此言?承煜先前是傷了腿腳,可這一個多月來,他在院裡安分守己,每日隻由醫官看診、侍女伺候,何曾再惹過事端?”
她抬眼看向安王,目光裡帶著一絲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