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賽頓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到頭頂,忙用胳膊擋著臉大喊道:“你們出來吧,彆躲了,他看到你們了!”說著快步退到托姆勒身邊,並用腳踢著一動不動的這個墓地看守人。
大蓋爾不慌不忙收起長劍,俯身望著麥田,直到巴塞爾從不遠處麥田中站起身,這才嘴角微微上揚哈哈大笑道:“果然,另一個瘸子也在!”說完得意洋洋晃晃腦袋,那讓人厭惡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巴塞爾狠狠地瞪了奧德賽一眼,無奈邁步走到大蓋爾近前,眼神中滿是悲切道:“沒想到,最後隻剩下咱們了……”
大蓋爾用右手兩根指頭撓了撓鼻子,臉上也露出些傷感的神色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沒人能從長灘中活著走出來。”他的眼神中閃過絲不易察覺的愧疚,但很快又被冷漠所取代。
“非常慘烈!”巴塞爾點點頭,走出麥田來到大蓋爾馬前道:“你有什麼打算?”
麵帶憂愁的大蓋爾將殘廢的手伸進懷中,掏出那枚亮光閃閃的金教章,在巴塞爾眼前晃了晃道:“我現在隻有這個!”
看到大蓋爾居然手握虔世會金教章,巴塞爾頓時汗毛直豎,於是下意識地瞟了眼向自己使眼色的特拉蘇,心中暗暗叫苦,無奈之下隻能強裝鎮定道:“飛獅印鑒戒指呢?”
大蓋爾瞬間臉色凝重,隨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如同孤狼的哀嚎,隨即迅速收住笑臉道:“已經被我融了,我都有這個了,要那個破爛做什麼?”說著死死盯著巴塞爾,決絕的表情凝固不動,似乎隻要這位曾經的皇婿無法應對,便要手起刀落。
額頭冒汗的巴塞爾攤攤手,嘴張了張似乎要說什麼,卻猛地轉身想逃,但早有防備的大蓋爾猛地揮起長劍,寒光一閃,長劍砍在了巴塞爾的脖頸上,鮮血頓時飛濺潑灑而出,巴塞爾踉蹌著回身,雙手死死地摟著大蓋爾再次砍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劍,神情痛苦地向發呆的奧德塞喊道:“快跑!”
晃過神的奧德塞轉身在麥田狂奔,手扶著那頂寬簷帽踩得麥田裡的麥子東倒西歪,但幾名大蓋爾的侍從已經騎著戰馬猛竄上前,手中的長矛閃爍著寒光,直直地刺向奧德賽的後背。
“啪啪”兩聲清脆的悶響過後,傳來兩聲慘叫,兩名要捅殺奧德賽的凜條克騎兵突然墜落馬下,其他幾名騎兵頓時驚慌失措,慌忙舉著長矛四下搜尋,但空蕩蕩的麥田中卻隻站著臉色慘白的奧德賽,於是憤怒地剛要向前衝去,又有兩塊石子從麥田中飛來,不偏不倚地射中兩名騎兵的眼睛,騎兵們痛苦地捂住眼睛,在馬背上掙紮著,而就在這時,托姆勒如同隻獵豹般從麥田中竄出,猛躍到名騎兵身後,動作敏捷地拔出他腰間的馬頭彎刀,寒光閃爍間,他左右開弓,將左右兩名騎兵砍落馬下,緊接著,他回手將馬頭彎刀狠狠地插進身前騎兵的脖子,鮮血噴湧而出,濺在麥田裡,將麥子染成了暗紅色。
麥田邊的大蓋爾看著自己幾名侍衛眨眼間被人襲殺,頓時惱羞成怒,他抬起馬靴,狠狠地蹬住巴塞爾的胸口,猛地抽出被他死死抱著的長劍,可他剛想上前,托姆勒已經手持長矛如閃電般竄到近前。
大蓋爾慌忙揮著長劍下劈,托姆勒用長矛向上,輕輕挑飛迎麵而來的長劍,又橫揮長矛,鋒利的矛尖順著大蓋爾手腕劃過,這位殺人不眨眼的凜條克磨頭慘叫一聲,手掌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而托姆勒卻行雲流水地收回長矛,不緊不慢牟足勁向前猛地刺去,將長矛穿透鎖甲紮透了大蓋爾的胸口,接著又壓著力氣往前沉沉捅了兩次,如同給棺材蓋釘釘子的最後兩鐵錘,將大蓋爾的生命徹底封印。
看著深深插入自己身體的長矛,大蓋爾瞪大了眼睛,臉上充滿了驚恐與不甘,隨後頭一歪跌落馬下。
看著大蓋爾一行人片刻間被擊殺,奧德賽踉蹌著上前,傻傻地盯著依舊是彎腰駝背、麵無表情的托姆勒,震驚又疑惑地拍拍自己的臉,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又慌忙趴在奄奄一息的巴塞爾身邊,想要將他抱起,但看著巴塞爾脖子上駭人的傷口,頓時驚呆地雙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托姆勒回頭看著巴塞爾,無奈地歎口氣道:“他活不了了!”
奧德賽聽了托姆勒的話,頓時暴怒起身,雙眼通紅薅住托姆勒的領口咆哮道:“你他媽為什麼不早點兒動手?”說著又突然意識到什麼般鬆開手,渾身無力地懊喪道:“都怪我,不怪你,不怪你!”說著淚流滿麵地開始抽泣。
“你快藏起來!”托姆勒拍了把奧德賽,回身望著從這邊衝來的那幾百名凜條克騎兵,向前幾步朝著還在馬背上發呆的特拉蘇道:“修士,看你的了!”說著用腳尖輕輕勾起大蓋爾掉在地上的那隻手,輕輕一踢,那隻手便朝著還呆在馬背上的特拉蘇飛去。
特拉蘇本能地伸出手,接住了飛來的斷手,臉露出驚恐的神色,但很快又強裝鎮定,從三根僵硬指頭下扣出那枚金教章,高高舉起來到衝到近前的凜條克騎兵大聲道:“金教章在此,我...我以虔世會之名,代執主教之責任,處死了叛教的大蓋爾...以儆效尤!”他的聲音在嘈雜中雖然有些顫抖,但也還算清晰。
凜條克騎兵們望著被長矛穿身、死狀慘烈的大蓋爾,彼此之間互相使著眼色,疑惑、憤怒、猶豫溢於言表,漸漸地,他們開始催馬向特拉蘇圍去,馬蹄聲“噠噠噠”地響個不停,揚起的塵土彌漫在空中,讓人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似乎想在混亂中為大蓋爾報仇。
就在此時,墓地看守人托姆勒抄起長矛躍上大蓋爾戰馬,衝到這些凜條克騎兵麵前,伸手抓住自己衣服的領口,“嘶啦”一聲將衣服撕開,露出了他身上健碩的肌肉,橫著長矛大聲道:“我是虔世會秘罰信使,現在我就去特克斯洛向六人團呈報,你們反叛謀刺侍從修士,請虔世會絕罰清剿凜條克!”邊說邊佯裝要策馬離去。
一眾凜條克騎兵聽到托姆勒的話,慌忙扯住戰馬,卻依舊心懷怨恨地死死盯著特拉蘇,又焦慮地回頭看看自己滿載劫掠物品的馬背,開始咬牙切齒的轉向托姆勒。
“哈哈哈”托姆勒癲狂大笑,突然催馬上前橫掃長矛,將前麵領頭的幾個凜條克騎兵頭目瞬間割喉,又嫻熟地扯馬猛衝幾步吼道,“就憑你們逼仔也想和爺爺動手?”
這群險些失控的騎兵頓時被托姆勒震懾,呆立馬上,卻仍舊不甘心地眼露仇恨,握緊了手中的長矛,甚至開始互相使著眼色,準備圍攻托姆勒。
看著托姆勒輕挽韁繩好像準備隨時逃跑,特拉蘇靈光一現,忙提高聲音向托姆勒訓斥道:“罪魁禍首大蓋爾已經被誅殺,這些凜條克騎兵是保衛主教大人的功臣,我親眼所見,現在以聖名赦免他們以前所有罪行!”
這時,麥田中的奧德賽踉踉蹌蹌地走到近前,身上沾滿了泥土和鮮血,腳步虛浮卻異常堅定地走上前,望著這些凜條克騎兵,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回去吧!聖子正從長灘回來的路上,他會寬恕但不會拯救罪惡的人。”說著緩緩上前,用手輕輕拍打著這些士兵的馬背和身體,動情地安撫勸慰道:“快回家去吧,死的人已經夠多了,看看你們的孩子和父母,他們正在為你們祈禱,安然無恙地回家吧,你們已經像勇士一樣戰鬥過了,在屍山血海中爬過,是時候回家了。”他的聲音輕柔而溫暖,如同一縷春風,緩緩吹進了凜條克騎兵心裡,柔化著他們那因過度殺戮而僵硬的靈魂。
突然,這群凜條克騎兵中有人發出了歎息聲,歎息聲中充滿了疲憊和釋然,緊接著,有人開始呢喃“感謝聖恩,平安與子同在!”聲音越來越大,仿佛形成了種共鳴,騎兵們開始漸漸後退,扯著戰馬緩緩轉身,垂頭喪氣地朝著遠方走去,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下被拉得長長的,逐漸消失在天邊,隻留下片寂靜的麥田,以及大蓋爾那始終瞪著眼睛的屍體。
《道德與國度》:踐踏最後的善良之時,便是自我得毀滅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