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棋逢對手_墟萸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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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棋逢對手(1 / 1)

木圖?杜酷兒歎口氣,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道:“我倒是有想法,請了這個帕圖斯幾次,可他都不來,卻偷偷去了趟雪雨灣見了薩沙老爹。”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外飄落的細碎雪花,那些雪花如同無數白色的精靈在空中飛舞,“這家夥對咱們很了解,所以一般圈套不住他,估計最後還得追著他打,但要這樣打咱們又人手不足。雖說有了治瘟疫的烏喉果,但能上馬長途奔襲的我這也就兩三千人,”他指節敲擊著椅子扶手,“但根據他滅過的那些部落規模判斷,這個帕圖斯現在手裡能打的騎兵有上萬。”

一直聆聽的摩爾薩眼珠轉了轉,像兩顆不安分的黑珠子,自作聰明道:“對,那個帕圖斯肯定也知道你陰險,所以不敢來你的部落,也許他還會去雪雨灣,那個時候讓我爹動手。”但剛說完卻發現木圖?杜酷兒死死盯著自己,那眼神像在看一頭笨熊,於是又撓撓頭,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道:“怎麼了?”

看著摩爾薩傻乎乎的樣子,木圖?杜酷兒無奈地歎了口氣,喉間發出低沉的笑道:“勃木爾真是你親爹!”

斥不台笑著拍拍摩爾薩懵蹬的大腦袋,掌心的老繭蹭得對方頭發亂翹,像一蓬亂糟糟的茅草。他向木圖?杜酷兒正色道:“不能等,給他個出其不意。而且估計他們的刀弓和咱們得也沒法比,所以大雪來之前咱們必須解決掉這個金耳環。我打頭做先鋒追他,你和其他部族兩翼圍堵,將他往西南角趕,他要麼跨過庫普蘭河到薩姆城的地盤,要麼和咱們硬碰,選哪條路他都過不了這個冬天。反正遲早要集火,既然他喜歡突襲,咱們就給他個更突然的。”

“又要在冬季打仗,幾年前咱們就有過這麼一遭!”木圖?杜酷兒說完發著呆,眼神飄向帳外蒼茫的雪原,雪原在昏暗的光線下一望無際,好像在回憶幾年前那場凍斃無數人的逃亡之戰,隨即又猛抬起頭,眼中閃過決絕,像把出鞘的利劍:“什麼時候動手?”

斥不台猛然站起身,嘴角帶起絲獰笑道:“現在!”

木圖?杜酷兒緊皺眉頭,花白的眉毛擰成疙瘩,像團糾結的棉線般詫異道:“現在?”

斥不台抬起眼,目光穿透帳篷的縫隙望向遠方,仿佛能看到千裡之外的敵人:“他們的赤軍探馬一直盯著咱們,咱們偏偏不按照他的節奏來。”

木圖?杜酷兒猛拍大腿,帳內的銅燈被震得搖晃,燈光在帳篷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好,關鍵時候還是你們年輕人夠猛!”他擺手讓人攤開牛皮地圖,手指在地圖上快速移動,“我給你三千騎兵中間打頭,杜酷兒和普瑪家往右翼,霍克所、格勒、扈查家往左翼。我現在就讓人去送血劄讓他們馬上發兵,咱們馬上動手!”

片刻之後,杜酷兒部的十幾名傳令兵策馬衝出部落,馬蹄踏碎積雪的聲音在曠野上回蕩,如同戰鼓在敲響。他們高舉著染血的羊皮劄大喊道:“能上馬的,帶足口糧,長短弓備齊,咱們深山打獵去!”隨之杜酷兒部落內呼哨聲四起,像一群被驚動的野狼在呼應,聲音在山穀間回蕩不絕。

旋即幾千騎兵在杜酷兒部落營地集結完畢,他們的皮甲上落滿了雪花,如同披上了一層白色的鎧甲,呼出的白氣在頭盔前凝成霧,模糊了他們的麵容。斥不台猛地打了個呼哨,帶著杜酷兒家騎兵浩浩蕩蕩走出部落,馬蹄揚起的雪粉如白色煙塵,遮天蔽日。他回頭向身邊的摩爾薩道:“你回去將雪雨河邊的騎兵們也帶來,如果赫拉能上馬,也讓她來,我會帶騎兵往正南方向走。”

摩爾薩帶著幾名赤軍探馬疾馳而去,馬蹄濺起的雪沫打在他們的皮袍上,留下點點白色的痕跡。頂著寒風的斥不台回過頭,風卷著雪粒打在他的臉上,像細小的冰針刺著皮膚。他看著身後這些穿著牛皮甲的騎兵,嘴角笑笑道:“傳令,一直打到庫普蘭河,務必斬殺金耳環帕圖斯!”騎兵們興奮地舉著牛角弓大喊尖叫,聲浪震落了枝頭的積雪,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打到庫普蘭,斬殺金耳環......”身後的騎兵們呼喊響應,牛角弓在雪光下閃著暗黃的光,如同一隻隻沉睡的猛禽。

天色陰沉得像塊浸了墨的破布,將整個天空都籠罩在一片灰暗之中。帶著騎兵護送圖塔?喬瑪的潮洛門偷偷看了眼沙美拉——她的狐皮鬥篷邊緣結著冰碴,如同鑲嵌了一圈水晶,又望望在高空盤旋、在烏雲中時進時出的那些“報喪女妖”,它們的翅膀掠過雲層時發出“呼啦啦”的聲響,如同死神的低語。他湊近圖塔?喬瑪,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寒風偷走般道:“恩人,您也是神吧?”寒風卷著他的話音,在隊列中打著旋兒,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圖塔?喬瑪扭過臉,疑惑地挑眉,眼角的皺紋在寒風中微微聚攏,像湖麵泛起的細微波紋:“為什麼這樣說?”

潮洛門靦腆地笑了笑,耳尖微微發紅,如同被夕陽染透的雲霞,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鞍的青鷂圖騰雕花,輕聲道:“我們雪雨灣以青鷂為圖騰,它們是我們的神鳥。”他抬手指向遠處掠過雪原的飛鳥,翅膀在灰暗的天幕下劃出銀亮的弧線,“我們每年大祭的時候,頭人都會放飛青鷂,我們也能真切地看到它們。但你們帶來的神鳥更為真切,和我們族人傳說中的一模一樣。”說著抬頭仰望著天空那些“報喪女妖”,它們的羽翼在雲層中時隱時現,他感慨道,“能飛在高空的人,肯定是神!”

“如果是魔呢?”圖塔?喬瑪道,語氣裡帶著絲戲謔,呼出的白氣在唇邊凝成霧,很快又被寒風撕碎。

潮洛門笑道,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像雪地裡的碎石:“有區彆嗎?那天我們都親眼看到了,她們和我們族人們很親近,有人還撫摸過她們的翅膀——羽毛像天鵝絨一樣軟。”他比劃著輕柔的動作,指尖仿佛還殘留著羽毛的觸感,“她們還用翅膀輕輕磨蹭族人的臉,像母親安撫孩子,而且抖落很多羽毛給族人們,我還留下一支,作為護身符,這就是我們的神。”說著從懷裡掏出根灰白相間的羽毛,羽梗堅硬如骨,末端的絨羽在風中微微顫動,像跳動的火苗。

圖塔?喬瑪看著那根碩大筆直的羽毛,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照在上麵,泛著珍珠母般的光澤,流轉著神秘的光暈,不禁笑道:“她們不惜將翎羽給你們,看來你們確實有淵源,而且這些神鳥竟也會感情用事,像個孩子。”

沙美拉頗感自豪地插話道:“當然,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的來曆。”她抬眼望向天空,眼神柔和如春水,“雖然是幽怨化身,但遇到尊敬和珍愛,也會在雨中起舞,灑下漫天羽光。”

潮洛門不敢直視沙美拉,低頭盯著自己的靴尖——靴底還沾著雪雨灣的泥垢,聲音恭敬如敲鐘:“女神首言之有理。我們在雪雨河邊安葬好神鷹女後,墳塚上居然開了朵特彆大的花,簡直是神跡!”

沙美拉洋洋自得道,下巴微微揚起,像隻驕傲的天鵝般道:“黑色的花,骨梗花,我的女仆會從那花蕾中重生。不過我會在她生羽前召喚她,免得給你們帶來噩夢!”她指尖劃過鬢角的碎發,語氣帶著一絲神秘,像藏著未說出口的咒語。

潮洛門聽得雲裡霧裡,急忙擺手解釋,聲音因急切而微微發顫,像風中的琴弦:“是粉紅色的花朵,花芯鮮紅,像凝固的血,花瓣粉色,邊緣幾乎是透明的,像蟬翼。”他深吸一口氣,仿佛還能聞到那香氣——帶著雪後的清冽,“還散發特彆香的味道,族人們都去圍觀祭拜。都快下雪了開花,確實是神跡。”

沙美拉不禁驚訝道,眉梢微微挑起,像月牙兒般彎了彎道:“嗯?我的女仆在雪雨灣歡愉到如此程度!”

圖塔?喬瑪忍不住用沼澤語調侃道:“當墜入愛的河流,‘報喪女妖’都能變成鮮豔的花朵!”說罷眼角的皺紋堆成笑紋,像水波蕩漾。

突然,天空的“報喪女妖”俯衝而來,翅膀帶起的風聲如同號角長鳴,在空中不停盤旋嘶鳴,淒厲的叫聲穿透雲層,讓人心頭發緊。

沙美拉仔細聽了聽“報喪女妖”的聲音,那些鳴叫裡藏著某種節律,像古老的戰歌,她扭臉向潮洛門道:“我的信徒,你們的頭人斥不台可能需要你,你往西一百裡就能遇到他們,那裡的風雪會指引你。”

潮洛門頭也不敢抬地忙應聲,卻又猶豫地望著圖塔?喬瑪,眼神裡帶著絲不舍與擔憂,像迷路的孩子。

圖塔?喬瑪道:“放心,你回去幫助我兄弟斥不台,我們自己能安全回到尹更斯湖,湖水會為我們引路。”他的語氣沉穩如磐石,透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潮洛門看看那些盤踞在半空的“報喪女妖”,它們的身影在灰暗的天幕下如同守護的精靈,翅膀扇動間帶起細碎的光點,點點頭帶著騎兵正要離開。沙美拉仰起下巴喚道,聲音清脆如銀鈴,在風雪中格外悅耳道:“小弟弟,你以後有麻煩可以來尹更斯湖來找我,我為你們做主,讓湖水淹沒你們的敵人。”

潮洛門欣喜地拍拍胸甲,用力點點頭,帶著騎兵們絕塵而去,馬蹄揚起的雪粉在身後拉出一道白色的軌跡,如同一條蜿蜒的銀蛇,很快消失在雪原儘頭……

夜幕再次降臨烏坎那斯草原,寒風卷著雪粒,像無數把小刀刮過臉頰,留下刺骨的疼。杜酷兒家的一名赤馬探軍舉著火把來到斥不台近前,火光在他凍得通紅的臉上跳躍,映出他眉宇間的疲憊與警惕:“果然,他們大概在前方幾十裡,我返回的時候他們滅過的炊火還有熱氣,灰燼裡的火星還沒完全熄滅。”

烏雲遮蔽讓天地成了漆黑一片,隻有火把的光芒在風雪中掙紮,像瀕死的螢火蟲,照亮周圍幾尺見方的地方,雪地上的馬蹄印在光線下清晰可見。斥不台看了眼火把映到臉色紅通的探軍,哈出一口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輕聲問道,聲音壓過風雪的呼嘯:“他們大概多少人?”

赤馬探軍回複道,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下口乾澀的唾沫道:“連人帶車兩萬左右。”

邊上的坦倉縮著脖子,皮帽的絨毛上凝著層白霜,他活動了活動凍麻的腳,建議道:“這黑天凍地的,咱們不如在這紮營,等左右翼的人們都來了,咱們再去追擊他們,這樣齊刷撒網漏不了他。”寒風卷著雪粒打在他的皮帽上,發出“簌簌”的聲響,像有無數隻小蟲在爬。

斥不台沒有理會坦倉,回身傳令道:“滅了火把,繼續追擊,都跟著我走。”說著用手摸著戰馬“烈雲”的脖子——馬鬃上結著細碎的冰碴,像綴滿了水晶,他俯身在它耳邊低語,氣息溫熱得能融化冰霜:“西南方向,跟著前麵那群馬。”“烈雲”仿佛聽懂了般打了兩個響鼻,噴出的白氣模糊了斥不台的臉,隨即邁著矯健的步子向黑暗的前方而去,馬蹄踏碎積雪的聲音如同悶雷,在空曠的原野上滾動。

寒冷的清晨,霧氣濃烈得像化不開的濃粥,乳白的霧團在身邊翻湧,能見度不足十步,連身邊族人都隻剩模糊的影子。還在馬上打瞌睡的斥不台突然醒來,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餘光卻發現身邊的人衣著灰暗——那不是己方部族的棕黃色皮甲,而是像蒙了層塵土的灰。他不禁一個激靈,睡意瞬間消散,閃電般拔出彎刀,刀身在微弱的天光下閃過一道寒光,如同道劃破黑暗的閃電,將這個人砍落馬下。鮮血濺在雪地上,像綻開一朵淒厲的紅梅。

頓時戰馬嘶鳴,驚叫聲刺破濃霧,如同利刃割開絲綢。還在馬背夢鄉中的騎兵們都猛睜開眼睛,睡意在瞬間消散,眼中隻剩下警惕與殺意。他們紛紛拔出彎刀,與身邊的人搏殺,金屬碰撞聲“叮叮當當”,慘叫聲“啊啊”不絕,馬嘶聲“噅噅”震耳,交織成一片混亂。前麵的人猛抽戰馬狂逃,馬蹄揚起的雪霧遮蔽了視線,如同揚起的白色紗幔;後麵的騎兵搭好牛角弓猛射,箭矢穿透濃霧,帶著破空的“咻咻”聲,精準地射向目標。不消片刻,幾百名散落部族的騎兵就被射殺殆儘,屍體倒在雪地裡,像一截截枯木,很快被新落的雪花覆蓋,隻留下淡淡的輪廓。

斥不台擦擦臉上的血——溫熱的血滴在冰冷的臉頰上,帶來一絲詭異的暖意,他看著地上那些穿著灰色羊皮襖的散落部族人的屍體,眉頭緊皺陷入沉思,眼眸如同結了冰的湖麵,深不見底。

而杜酷兒部族的坦倉一腳踹翻身邊一具還趴在馬背上的敵人屍體,大罵道,:“我們的前哨探馬都死了嗎?和敵軍攪合在一起都不知道!”他的聲音裡滿是憤怒,說罷左右環顧,好似想要拿人開刀興師問罪。

斥不台深歎口氣,擺擺手道:“都在跟著我走,哪來什麼前哨探馬!”

這時,遠處大霧中又策馬狂奔來支騎兵,馬蹄聲由遠及近,隱約看到是黃色牛皮甲在霧中晃動,像移動的沙丘,若隱若現。

斥不台擺手讓士兵們放下弓箭,眯眼打量著急匆匆而來的這隊人馬。

“大哥、大哥,你在哪?”摩爾薩的喊聲傳來,帶著焦急和茫然在霧中回蕩,被霧氣揉得有些模糊。人們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驅散了些許緊張的氣氛,像縷陽光照進了濃霧。而摩爾薩俯身在霧中看到了斥不台的身影,抽馬來到近前,上仰下俯打量著斥不台,臉上的凍瘡因為興奮而發紅,樂道:“老天,你還好端端滴!”

寒風穿過他們之間,卷起地上的雪粉不停眯著人眼,斥不台看著摩爾薩討喜的樣子,嘴角抑製不住地微微上揚,忍住笑道:“我的女人赫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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